大厅里，苏凌枫已喝得身上有了淡淡的酒气。他的目光落在那根步摇上，像被烫了似的，快速闪开了。“聊完了？你今天还回别苑么？”
“回，我回去取东西……我说你怎么喝这么多？别喝了，钥匙给我，我来开车。”萧暮雪陪着苏凌枫离去，不理叶寒川恋恋不舍的目光。
路上，苏凌枫靠着车窗默默出神。萧暮雪以为他累了，也不去打扰。
别苑的大门口，站着一个人。近了才看清，是江井禾。
萧暮雪停好车，边解安全带边说：“你好好说话，别摆冷脸给人看。”
苏凌枫没回话，又坐了坐才下车。
“井禾，辛苦你跑这么远。我哥今天喝了点酒，麻烦你扶他去休息。我也有些累了，洗个澡就睡了。明天见。”萧暮雪说着将头发全部绾起，并脱下外套搭在胳膊上。失去了头发和衣领的遮挡，一块红色斑痕露了出来，格外扎眼。
江井禾笑道：“是谁这么好运一亲芳泽了？”
苏凌枫看着那斑痕，久久没有说话。
萧暮雪捂住脖子，脸羞得通红：叶寒川，你这臭鸡蛋，竟敢骗我！看我不把你的头发拔光光！她跑上楼，砰地关上门，再也没出来。
洗了澡出来，萧暮雪给君无双发了个信息，约明天晚些时候见面。她正要关机睡觉，叶寒川发来讯息：好想打电话给你！又怕吵你睡觉，只得忍了下来。明天什么时候才能看见你？好想你！
萧暮雪没有回复。
叶寒川又说：怎么办？没有你在身边，我根本就睡不着。眼前晃来晃去的都是你的影子。下次要带件你的衣服给我，闻着你的气息，我大概才能入睡。
萧暮雪苦笑，关掉了手机。
刚躺下没多久，楼下传来争吵声，隐隐还有哭声。
萧暮雪用被子蒙住脑袋，还是隔绝不了哭闹声。凌枫不会哄女孩子，井禾偏偏又特别爱撒娇，这南辕北辙的性格，真不知道是怎么看对眼的。
瓷器碎裂的声音不断传来，伴随着江井禾的叫喊声。
萧暮雪鞋都没顾上穿，直奔楼下。
客厅一地狼藉。苏凌枫穿着睡衣站在窗前，江井禾还在扔东西，玻璃和瓷器的碎片到处都是。
忙慌慌的没看清，萧暮雪踩上了碎玻璃，疼得只皱眉：“怎么了这是？有话好好说，别发脾气。”她龇牙咧嘴地抠脚心的玻璃，边抠边吹气。
苏凌枫快步上前，将她的脚碰在手心，心疼得差点冒火：“怎么不穿鞋？”
“着急。”萧暮雪缩回脚，扶墙单腿站着，一个劲地使眼色，“哄哄去。”
江井禾又扔了个花瓶在地上：“苏默颜！别假惺惺的装好人了！要不是因为你，我们又怎会这样？”
萧暮雪一头雾水：“你俩吵架关我什么事？”
“还装？别跟我说你不知道凌枫对你的心！”
苏凌枫冷着脸喝道：“不想被我扔出去就闭嘴！”
“我哥对我的心？我一早就知道，哪又怎么了？他爱我归爱我，可也不妨碍你们谈情说爱。你这话说的我可就听不懂了。”
“你听不懂？那我给你说明白点。他趴在我身上，亲我吻我要跟我巫山云雨的时候，叫的可是你苏默颜的名字！”
萧暮雪愣了。
苏凌枫吼道：“从我眼前消失！立刻！马上！永远！”
江井禾冷笑：“苏凌枫，可惜她是你的亲妹妹。你再爱她也无济于事，你永远也得不到她！”
“滚！给我滚！”苏凌枫暴怒，“若你再胡言乱语，休怪我不客气！”他的眼神罕见的狂暴，隐隐透着不祥的气息。
江井禾怨恨至极，收了声夺门而去。
萧暮雪心想：天！凌枫爱默颜已快走火入魔了。大概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才把我留在身边，代替死去的默颜吧！相依为命的感觉，我懂。我也曾强烈地渴望雪峰能回到我身边，长长久久地陪伴我。说到底，都是因为太寂寞了。
苏凌枫靠门站了一阵，用黯哑的嗓音说：“我抱你上楼。”
萧暮雪忙单腿跳开：“不用了！我自己可以，我自己可以。”
“颜颜……”苏凌枫看起来疲倦又落寞，“你不要哥哥了？”
萧暮雪暗自哀嚎：神啊，快来个人救场！他这么看着我，我根本就无招架之力。“不是……我是觉得你应该去看看井禾，这么晚了，别出事了。”
苏凌枫凑到她面前，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双手抓着她的双手，声音里压抑着太多不为人知的心事：“为什么你的关注点永远在不相干的人身上，你就不能多看看我么？那个一直陪在你身边的人，是我，是我啊颜颜！”
“哥……”
“别叫我哥，叫我的名字，叫我凌枫！”
“你真的醉了！你是我哥，我怎能直呼其名？”
“叫我的名字！哪怕一次也好！”苏凌枫哀恳道，泪水顺着脸庞流下，“叫我的名字，求你！”
萧暮雪抗拒了又抗拒，最后还是败下阵来：“凌枫……”
苏凌枫的眼神迷离而灼热：“我在，我在……”他的手指划过萧暮雪整齐的双眉，划过她微微张开的双唇，落在了她的脖子上，“这个吻痕，是谁的？”
萧暮雪犹豫着要不要说。
苏凌枫抬起她的下巴说：“记住，没我的允许，谁也不能碰你！”说完，便对着那吻痕狠狠咬了下去，“这是警告，若有下次，我就不会轻易放过你了！”
萧暮雪恼了：“你耍什么酒疯？我要跟谁交往，是我的自由。你是我哥哥没错，可哥哥也不能拦着妹妹谈恋爱！”
“你说什么？”
“难道我有说错？”
“你再说一遍！”
萧暮雪闻了闻他身上的酒味说：“懒得理你！我回房间了。”
苏凌枫不由分说将她抱起，压抑着汹涌的情欲将她抱回房间：“乖乖坐着别动，我把玻璃取出来。”
萧暮雪妥协了：这人现在神经过敏，还是不惹他为妙。别哪句话不合他的心意，又咬我一口，我就吃大亏了。酒精真是个令人生厌的东西！从认识凌枫到现在，他除了对姜曼云态度不好，对街边的小猫小狗都是斯文有礼的。今儿倒好，几杯酒下肚，简直就变了个人，太可怕了！
苏凌枫挑出玻璃，又上了消炎药：“明天你不能穿鞋了。”
萧暮雪急了：“可我约了人！”
“你若能去，我也不拦你。”苏凌枫收拾好医药箱，脸色正常了些，“我下班去接你，不许说不。”
萧暮雪瘪了瘪嘴，很是不情愿。
“睡吧，等你睡着了我再走。”苏凌枫在床边坐下，“别拒绝我。”
萧暮雪内心是抗拒的，却又不想再白费口舌，只得盖上被子装睡。
苏凌枫轻声说：“你是在装睡，还是真的睡了，我一看便知。”
萧暮雪没辙，只得强迫自己入睡，不多久真就睡着了。
苏凌枫默坐片刻，起身离去。
第二天午饭后。萧暮雪准备出门。她见苏凌枫还在看书，颇为诧异：“你下午不上班？”
“我有点累，想在家看看书，休息休息。”
“那别来接我了。”萧暮雪顿了顿脚说，“我的脚不疼了，我可以自己回家。”
“你又不是神仙，哪有那么好的愈合力？”苏凌枫放下书说，“我躺会去。”
“好。我也出门了。晚些时候打电话给你。”
苏凌枫对着汽车消失的方向呆望了一阵子，回房间去了。
萧暮雪驾车直奔君无双的家。她敲了门，来开门的竟是林凤至。
林凤至笑眯眯地说：“看见我这么吃惊？我应该叫你默颜呢，还是暮雪呢？”
萧暮雪笑得憨憨的：“林姨，我是暮雪，我回来了！”
林凤至的头上已染了霜花：“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无双总算没白等这些年！”
君无双依门含笑，深情凝望。
萧暮雪简直想马上走掉：“我……我是来找他帮忙的，要不改天？”
“干嘛改天？我又不会妨碍你们。”林凤至笑道，“医院事多，我马上就走。”
“不是的林姨，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懂。我是顺道给无双送东西过来，知道你要来，想看看你再走。”
萧暮雪抠着指头，抿嘴笑了。
君无双拿开她的手说：“你跟我妈比跟我还熟，你紧张什么？”
“还是你们比较熟。”林凤至拍拍萧暮雪的脸，满眼满脸的宠爱，“以后啊你要多来走动，陪我和你君叔叔。无双很少回家，我们老两口很寂寞的。”她出了门，又说，“无双，你照顾好暮雪，别让她瘦了。”
“知道。”君无双伸腿磕上门：“什么事这么难启齿？该不会是来告别的？”
萧暮雪低头不答。
君无双苦笑道：“还真是！刚才我妈还跟我说，让我早点把你娶回家。”他拔下萧暮雪头上的发簪把玩，“寒川给的？生日礼物？”
“嗯。”
“原来，不管过了多少年，在你心里，还是只有他，唯有他。”君无双将发簪插了回去，“你不用跟我解释，也不用觉得抱歉。”
“你想哪儿去了，这跟寒川没关系，是我始终忘不了楚老师。十几年了，穿越时光，历经沧桑，我以为我对他的思念已经淡了。可是我错了，我低估了他在我心里的位置！我爱他，宛如初见！你也不希望我跟你在一起的时候，心里还想着别人吧！”
“你确定是因为楚老师，而不是寒川？”
“当年的情形你最清楚，若不是为了报复萧月茹，我怎会撒那样的谎。我常常想，如果当时我没有说我爱他，他是不是就不会痛苦这么多年？虽说是他有错在先，那我也不该欺骗他的感情，我是有愧于他的，但我绝不会因为愧疚而接受他。”
“那你还由着他在你身边徘徊？
“我也不想的。可我没勇气跟他坦白，也没勇气再伤害他一次。找个合适的机会，我会跟他说清楚的……也请你成全我对楚老师的心。辜负了你的情意，我很抱歉！”
“你可以不辜负我的。”
“对不起！”
“你没有对不起我。等你，爱你，都是我自愿的，你不必愧疚。只是，我想问一句：那一夜，你究竟把我当成了谁？”君无双定定地看着萧暮雪，看到她眼眸的深处，“或者说，仅仅是因为太寂寞了，想找个安慰？”
萧暮雪死咬着嘴唇，不言不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