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怀了一个来历不明的孩子，难道还是干干净净？不然，你倒是说说看，那孩子的父亲是谁？”

萧暮雪的委屈之色更浓了：“我的孩子跟你何干？你要把话说得这么难听。”

“实话实说而已。当年要不是因为那孩子，你和寒川又怎么会反目成仇？”

“都说了我不是萧暮雪了，你怎么就是记不住？更年期到了？你若再这样咄咄逼人，可别怪我不尊老了。”

“甭客气。”

“好歹你是寒川的亲妈，怎么一点不考虑他的感受？你刁难他喜欢的人，就等于往他心窝子里插刀子。这个道理你不明白？”

“她若明白，又岂会如此！”叶寒川沉声说。

萧暮雪摇头晃脑直叹气：“都跟你说了不要插嘴了，没听懂？”

叶寒川双眉紧锁：“我不愿让你再受委屈。”

“几句话而已，我还受得住。趁此机会，我想把话说清楚，免得以后再生事端。”萧暮雪的目光变了，“你为什么找我，我心知肚明，可有些事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别的事暂且放下，我这次来就是希望你放手寒川。”

“都说了这件事的主动权不在我，我只是个从属者。”

“寒川大度，不计较你未婚先孕，可是我不行。若你肯说出孩子是谁的，这事就翻篇了。”

“未婚先孕？这词很新鲜？可就算我未婚先孕，你又有什么资格知道我孩子父亲的姓与名！初次见面，你我没交情可言。”

“你这说谎的本事，可是越来越好了！”

“若要论说谎的本事，你可是前辈，我哪敢在你面前班门弄斧。”

“别耍嘴皮子了。说实话吧，那孩子是谁的？”

君无双用苹果堵住了想说话的嘴。

“那孩子，是我的。”端木剑霜拿着剩下的那块蛋糕出来，“原来，你从来就没爱过我，连有了我的孩子也不肯大方承认。”

萧暮雪双眉一挑：“你又来多事！”

君无双的脸冷得像寒铁。

端木剑霜柔声说：“别嫌弃我，我是真心爱你！”他看向萧月茹的眼里寒光闪闪，“当年，要不是怜悯你儿子，我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这才过了几年，你又出来闹腾。怎么，还想再从头来一次？”

“是你弄跨了我的公司？”

“这算是轻的。原本，我是想要了你的命给我孩子陪葬的，可我答应过我的未婚妻不造杀孽，这才饶你不死。”

“你说她是你的未婚妻？”

“曾经的。如你所见，虽然我心心念念都是她，可因为我没有保护好她和孩子，她到现在都不待见我。你要是能说动你儿子离她远点，也算是赎罪。”

叶寒川的手不知觉地用了力，疼得萧暮雪叫了起来：“你干嘛？”

端木剑霜淡淡地接口：“他吃醋了。”

萧暮雪甩开手来：“是，孩子是端木的。算算时间就知道，那时候我正好在端木家养病。”她说这话的时候，泰然自若，没有看君无双。

端木剑霜的眼里竟然有了笑意。

君无双的脸早已没了血色，只有森森冷意。

萧月茹冷声道：“你终于承认你是萧暮雪了！”

“我是萧暮雪，你又能耐我何？我装作与你不识，不过是希望你见好就收，别再找我麻烦，也别让寒川左右为难。现在看来，是我想多了。你上次找几个女人想羞辱我，我不跟你计较，你怎么还不领情？”

大厅里一片哗然，很快又安静下来。苏凌枫的脑子则完全空白了。

“你我之间，没情可讲，只有恨。”

“也是。寒川，是她欺人太甚，你不能怪我。”

“我怎么会怪你？这不是你的错。手疼不疼？”

萧暮雪动了动手指，淡淡一笑。

端木剑霜说：“你们别这样。好歹我也是前任，何况我还爱着你。”

萧暮雪甩过去一对白眼：“既知自己是前任，就该离我远点。”

“你总是这样冷淡，我好难过。当年是我没保护好你，可是你已经用了十年的时间来惩罚我了，也该解气了。别再跟我怄气了，回我身边来，好不好？”端木剑霜满脸愁苦，“暮雪，我等你已经等太久了！”

萧暮雪恨不得给那张脸糊上棉花糖的大便，话却说得情真意切：“我们之间已经是过去时了，你别再提了。孩子的事虽错不在你，可我还是无法面对你。若你念旧情，就请远离我，别再打扰我的生活。”

端木剑霜长叹一声：“好吧，既是你所愿，我努力。”

事情没有朝着预期发展，萧月茹多少有些意外。她看看端木剑霜，又看看叶寒川，没有继续下去的意思，也没有要走的打算。

萧暮雪说：“我想知道，是谁把我的身份告诉你的？别跟我说是笔迹。”

“你自诩聪明，可以猜猜看。”

“不说也没关系的，我迟早会知道。”

“为什么你认为是别人告诉我的？”

“因为你每次对我出手的时机太过精准，而且招招致命。虽说你本身也工于心计，心思缜密，可有些事还真不符合你的性格。”

“比如？”

“比如那天来闹场的女人。你是恨我，却爱寒川，绝不会在大庭广众下扫他颜面；又比如，照你的心思，生怕寒川看穿我的身份，瞒都来不及，又怎么会主动拆穿我？你大概会找个时机，神不知鬼不觉的干掉我，严防死守不让他知道我还活着；再比如，因为那孩子，寒川觉得对我诸多亏欠，你再蠢也不至于旧事重提，让他的心因愧疚而更紧的系在我身上。你说话做事向来目的性强，可这些事跟你的初衷背道而驰，完全没看出来你得了什么好处。以上，便是理由。我没猜错的话，你背后的人要么地位比你高，要么智商比你高，更有甚者，他本身就是高于你的存在，是你仰望的人，你才言听计从。搞不好，他和我也认识，多半还是个熟人。”

“分析得不错，我以前真是小看你了！”

“承蒙夸奖。只是，我想不明白他的目的。他是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不会跟你一样无聊，想的都是得不到的东西吧？”

“无可奉告。”萧月茹作势要走，“以后你会知道的。”

“麻烦你带句话给他：不要伤害我身边的人。虽说他在暗，我在明，可狐狸尾巴是藏不住的，叫他小心些。”

“乐意效劳。”萧月茹看着叶寒川，轻声说，“别恨妈妈！”她走出门去，身段一如既往的挺拔骄傲。

萧暮雪来到苏凌枫面前，两只手不自在地抠来抠去：“咱们谈谈？”

苏凌枫抬腿就走，直奔休息室。萧暮雪锁好门，又确定屋里无人，才期期艾艾地开了口：“哥……我……你别生气……”

“还叫我哥？”

“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我哥哥。”

“你还是叫我的名字吧。”苏凌枫说。寝食难安了这么多年，真到了这一天，倒也没有想象的那么糟糕。“你不问我为什么要隐瞒你的身份么？”

“你不想说，我便不问。”

“你会从别苑搬走么？”

“暂时不会。十年了，我已习惯了跟你生活。”萧暮雪柔声说，“这些年，辛苦你照顾我。”

“我心甘情愿。暮雪，其实很早我就想跟你说，可是，我又希望你能过安宁的日子。”苏凌枫深深地叹了口气，“罢了，我都告诉你好了。”

“稍等等。估计外面那些家伙的好奇心早就冒泡了，还是等到晚上宾客散尽后，咱们泡壶茶慢慢说。免得你给我说了，我还得给他们转述一遍，太麻烦了。”

“你倒是不着急。”

“急有用？说句心里话，我还真不希望自己是萧暮雪，一旦回归这个身份，就诸多麻烦。”萧暮雪愁眉苦脸地说，“这些年我虽病痛缠身，你妈也时常刁难，可总归没那么多烦忧。今天这一闹，怕是这简单的日子就一去不复返了。”

“说起你的身体，我倒是想问问，自从上次在端木家生病后，你好像比以前健康了很多。为什么？”

“别说是你，我也纳闷。我去做过检查，我的身体很健康，以前的毛病要么已经消失，要么即将痊愈。”

“端木剑霜给你吃了什么药？”

“他不肯说实话，骗我说是神仙给的药。管他给我吃了什么，反正他救活了我，我就感激。”

“你就是心大！”苏凌枫掏出一把小巧的钥匙说，“你不是一直好奇那个我不让你碰的箱子里装着什么吗？那里装着你的从前，你所有的东西都在里面。这是钥匙。”

萧暮雪装好钥匙说：“你信不信，耐不住性子的快来敲门了。”

话音刚落，就听见叶寒川的叫门声。

萧暮雪以手扶额：“这家伙真是……！”

门外并不只有叶寒川一人，一水的熟面孔。萧暮雪笑道，“我没说错吧？等人齐了讲故事才是明智的选择。”

当天晚上，所有和萧暮雪关系亲密的人齐聚息园，听她和苏凌枫讲当年的事。

十年前，圣诞节的早晨。

萧暮雪从君无双的住处出来，去墓园看过楚星河，就直接回了别苑。

苏默颜等在大门口，对着下得昏天黑地的雨犯愁：“暮雪，怎么办？再这么下下去，我就不能去看他比赛了！”

萧暮雪擦着头发上的水，也发了愁：“我也没办法。要不，就别去了？雨这么大，花花大少也未见得会去打比赛。”

“他肯定会去！”苏默颜顿着脚说，“真讨厌！好好的偏要下雨。”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神仙都管不了的事，何况吾等凡人？”

苏默颜不说话。

“生气了？也是，你这一走有可能就不回来了，去看看他也是好的。”萧暮雪捏了捏她的脸蛋，“你若真想去，我陪你就是了，何必生气？”

苏默颜高兴起来：“你肯陪我？”

“废话少说！准备走人。”萧暮雪递过去自己的驾驶证，“我的车技实在是太烂了，你来开车。”

苏默颜戴好假发，眼珠子骨碌碌直转：“你说我要是穿着你的衣服出现在他面前，他能不能认出我来？”

“你还想来个临别拥抱？”

“不可以么？”

“我的衣服在那里，你随便挑。”萧暮雪拿出已收好的校徽和借书证，“你把这两样东西装好。要是花花大少问你过去干什么，你就说是去还借书证的，他大概就不会怀疑了。”

两个人边说边闹，又细细装扮了一番才出门。

萧暮雪上车就躺在后排座上，用一块黑色的毯子将自己从脖子以下盖了个严丝合缝：“为了不晕车，我就先睡了，到了你叫我。”

苏默颜笑道：“你裹得也太严实了，根本看不出来后面躺了个人。”

“就要这个效果。要是一眼就看出来了，岂不是穿帮了？”

“那你就这么躺着，等会我跟哥哥说你还没回来，看看他能急成什么样。”

“你还挺会玩。书呆子去看蔚然了？”

“是的。估计这会也在回家的路上了。”

“那赶紧走，我可不想听他唠叨什么风雨天不能出门，会生病……”萧暮雪看看外面说，“雨确实大，视线不好，你开慢点。咱是晚上的飞机，不着急。”她很快睡着了，睡得特别香。

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一个急刹车，车停下了。

萧暮雪睁开眼，听见有人敲窗，便静静地躺着。

想来是苏默颜开了窗，风吹着雨钻进车里，落在萧暮雪的脸上。她轻轻悄悄地将毯子拉起来蒙在头上，连根头发都没露在外面。

“您好！麻烦出示驾驶证。”是个男人的声音。

萧暮雪心想：警察叔叔可真够辛苦的！这大风大雨的天气，还在执勤。

“萧暮雪？是本人。前面的三岔路口是事故高发地段。雨天路滑，请慢行！”

只听见苏默颜说了声“谢谢”，车就重新启动了。

萧暮雪露出头，准备继续补觉。

苏默颜说：“吓死我了！那警察左边脸上有两道像十字架的刀疤，看起来杀气好重。”

萧暮雪笑道：“有伤疤说明他是个有故事的警察，可就算他是个有故事的警察，也不能拿你怎么样，我那驾照可是货真价实的。”

“驾照是真的，驾驶员却是假的。”

“假亦真来真亦假。不是每个人都有火眼金睛。”萧暮雪又将脑袋蒙上，“我再睡会，好困。”

“你昨天晚上干嘛了？没睡觉？”

萧暮雪红了脸，不知如何作答。她还没想好措辞，一声巨响在耳边炸开，汽车被抛向空中，在空中翻转后掉落在地，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她已跌落在前后两排座位之间，被错位的座椅卡得死死的。

风从破碎的车窗吹进来，带着浓浓的血腥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