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闵封澜比任何人都清楚,这绝不可能出自宋庭渝之手:“这不是景牧的字吧?”
景牧,北疆城太守,从四品,出自帝都定北候府,为定北侯嫡子。
帝都定北侯府曾与南疆楚族交恶,且一度不可协调。
这是宋羽楚在听到景牧这两个字时的第一反应,景牧的字,她没有见过。一般情况下,像这些世家大族、朝中官员的字都不会被世人所知,以防被有心人模仿。但纪迟在与她说景牧时,曾说过帝都盛行过的一句话。
景郎之字,可万万金求之。所谓景郎,指的便是景牧。
想必那字是不会太差的。
“这是我监督的那部分钱财的流向,怎会是景大人的字?这是我的字。”宋羽楚解释道。
闵封澜手一顿,这是宋羽楚的字?他们之间虽然谈过诗词,但他却也从来没见过宋羽楚的字,所以不识得也是应该的。她的字怕是临摹宋庭渝的字临摹出来的吧,那么,相似也是应该的。
“你先去忙吧。”
闵封澜忍不住将刚刚大略翻看了几页的账簿细细的翻看了一遍,账簿写得十分清楚,全程一个错处也没有。
字体虽然承了宋庭渝独有的风骨,但却又带了几分自己的气韵,让人看着十分舒心。
没钱?
无妨,曾经吞下去的,适时吐出来些也是好的。
闵封澜这个皇帝,大约有许多人都会认为他是个软柿子,自他登基至今,已有了些许年,但闵封澜硬是一个大动作都没有,这让底下的官员不免心生轻视之意。
而这天高皇帝远的北疆城,大约就不会太干净了。
故而,闵封澜便让身边的人算了一个宜出行、宜设宴且天气甚好的好日子,在自己临时落脚的府上设下了一场宴。
虽然,闵封澜的身份被北疆城的官员知道了,但是出于对他安全的考虑,并没有大肆公开。所以,景牧穿着一身常服,领着一众同样穿着常服的大小官员,十分低调的赶往闵封澜现在住的宅子。
与此同时,由乔烨统领的部分乔卫受了闵封澜的命令,悄悄地出了府。
乔卫明面上是皇上的御前侍卫,但实际上是集暗杀、探情报、护卫等于一体的皇族暗卫,专门做一些不能放到明面上的事。
乔卫分了几队,向四方散去,当各自就位时,由乔烨放出白日里不易察的烟雾弹为示,示意开始动手。
当纪迟来报说天空中有烟雾弹出现时,宋庭渝微微沉默了一下,轻描淡写的道:“这北疆城的官员确实该清一清了。”
复而又加了一句:“纪迟,你带人去收一收尾。另外,让羽楚来见我。”
景牧领着人谢了恩,落了座。
闵封澜先与离他最近的景牧道:“朕这次出来的急,临行前也没有来得及去见景馥妹妹,如今怕是不能与景卿说一说令妹的现状了。”
景牧起身行礼:“劳皇上挂记,臣惶恐。”
闵封澜摆了摆手,示意他坐下:“朕着人通知诸卿时,便早已言明不是什么大宴,也不是什么正式的宴席,景卿这般,怕是要白费了朕的心思。”
“臣有罪。”
景牧是一个炮灰,且这个炮灰当的着实需些运气。
当年定北侯夫人与还是皇后的睢娅先后传出有孕的消息,但这不算什么,可巧的是两家孩子在同一刻出生,连生辰八字都是一样的,那这就不太妙了,而这不妙只能侯府担着。
睢娅的孩子,那可是未来的天子,早在那孩子尚未出生之时,平帝闵彦便已放出话来,无论男女皆立为储君。为此,当时的丞相宋庭渝还颇费了些功夫,才平定了朝堂。
这么一来,定北侯府这个新出世的孩子冲撞的可就不仅仅是皇子了,而是储君,这天下未来的主人。
定北侯府作为一个较为老牌的侯府,有些时候那心狠程度绝不是一般人可比的。老侯爷当即立断将孩子送去南疆,交由孩子的外祖父家代为抚养。这本是个极不错的法子,既堵住了天下悠悠之口,又护住了这个孩子免受世人争议。
奈何,侯爷夫人不同意,抱着孩子死活不撒手,只道:“皇上和善,未必会降罪于侯府。”
闵彦是和善,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人便可随意欺压。况且他身边还有一位一直对定北侯府就有些冷淡的权臣宋庭渝,宋庭渝可不是吃素的。
所以尽管闵彦还派人送了封赏,派的还是宋相,但定北侯府一向谨慎,在皇子满月被册封太子的那日,定北侯府送走了景牧,以示请罪。
景牧虽为嫡子,但非长非幼,这种是一出,首先被推出来的人就是这样的。
身份贵重却又无关紧要。
宋庭渝代帝王送行时,见到了那个刚刚出生便在风口浪尖上的小姑娘:“时事如此,还望侯爷与夫人见谅。晨露晞而草馥,出自《思归赋》。如今二公子远行,不如令千金便唤景馥,也盼二公子早归。”
好在景牧十分争气,年纪轻轻成就便超过了留在帝都的长兄。三元及第,成功入仕。因其在南疆长大,所以入市后在北疆就任。不过双十略略出头的年纪,便坐到了北疆从太守之位。
手段,想来是不一般的。
闵封澜依次逐个问了话之后,便让人开了宴。
没有众臣想象中的歌舞升平,面前亦没有珍馐佳肴,有的只是每人的那张小桌上放了一小砂锅粥。
粥是五谷杂粮熬制而成的!
众官员中大多暗自交换了眼神,唯有景牧神色如常。闵封澜坐在上首将底下人的神态尽收眼底,心中便有了数。
闵封澜用勺子搅了搅侍从盛入碗里的粥,面容淡淡:“怎么?不适应?”
闵封澜将一勺子粥送入口中,咽下后:“觉得这些吃食配不上自己的身份?”
“臣不敢。”
开什么玩笑,皇上已入口的吃食,自己瞧不上,那岂不是找死。
就在众臣挖空心思的猜测圣心时,一位少年呈上了一本折子。闵封澜略略翻看了几眼,眼神晦暗不明,幽幽道:“怕不是这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