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入仕的举子,无论家世如何,都是要去翰林院走一遭,做一做文书之职,抄抄孤本,整理典籍,磨炼心性。
这也算是朝廷打压新入仕举子身上傲气的一种手段,所以不管是何出身,哪怕是走个过程,也要在翰林院待上数日。
之后该调离帝都的,调离帝都的,该去往地方的,前往地方,至于以后的发展,全凭各自本事。
“皇上,这是吏部整理出来的这批新进举子日后的去向。”太监总管手捧折子道。
“是。”
“这些留在帝都的人都是谁家的?”闵封澜看了一眼留在帝都人的名单。
“回皇上,有九成都是帝都里各大世家的子弟,剩下的一成是寒门的有志之士。”
“世家里有子弟留在帝都,是常有的事,可寒门之士未经外放便留在帝都却未曾有过。这吏部尚书倒是会做事。”闵封澜淡淡道。
“皇上可要宣吏部尚书?”
“不必了,明日早朝时自会见到。”
早朝,闵封澜在众人行完跪拜大礼之后,便让人开始宣读对这次新进举子的去向安排。读完之后,便退了朝,整个过程毫无废话。
只是退朝之后不多久,便传来世家派的人与清流派的人在宫门口吵起来的消息。
闵封澜听闻此事后只道:“让他们吵。”
“那些寒门仕子半分经验也无,凭什么留在帝都,帝都诸般事宜皆格外重要,若是误了事,你们谁担得起?户部尚书大人倒是办了回好差事。”御史大夫讥讽的道。一张脸在发了一番脾气之后显得格外红润,衬着花白的头发和胡须,让人忍不住在心中赞一句:真是老当益壮呐!
“你们家的子弟也不见得会办事,谁也不是一生下来就会办事的。你若是一生下来就会办事,也不至于一大把年纪还在这个位置上坐着。”工部侍郎站出来怼道。
其实御史大夫这个官也不小了,御史台有弹劾百官、劝诫皇上之责,位正三品之列。这样一个官也不算太小,寻常人怕是穷其一生也做不到这样的位子上。
但也并不是没有晋升的机会。
而现任的御史大夫原也不是没有晋升的机会,只可惜于审视夺度一事上不大精通,在皇上是否亲政一事上站错了队。此事之后虽无性命之忧,但升官也再无可能,一直以来这都是御史大夫心中的痛。
“皇上不管吗?毕竟以前并没有寒门未经外放便被留在帝都的先例。”
“无妨。”闵封澜站在高处远远看着那闹剧:“朕依稀记得景牧出身世家,却走了寒门士子走的路。”
“是。”
“朕知道景牧之所以会到南疆常住,是因为朕。父皇一直对他心生有愧,所以景牧三元及第之后,父皇为了补偿他,并没有让景牧到翰林院磨炼,而是直接入了六部为官,亦是开了先例。”
“皇上是想再开先例?”
闵封澜摇了摇头:“朕毕竟不是宋叔,要开先例,谈何容易?”
“南疆那边有什么动静?”
“今日乔冰大人传信道,宋姑娘无恙,只是南疆的局势怕是越来越紧张了,问需不需安排要宋姑娘提前回来?”太监总管道。
“宋羽楚和宋庭渝之间的关系查清楚了吗?”
“查清楚了,宋羽楚是宋先生本家的远方亲戚,是宋先生故人之女。”
“故人?哪个故人?”闵封澜疑惑的问道:“宋叔生性薄凉,他愿意看顾故人之女,想必那故人对他一定极为重要。”
“可有查清那故人是谁?”
“查不出来。”太监总管道。
“把宋庭渝的卷宗调出来。”
“是。”
寿安宫,侍女进来通传道:“太后,皇上请安来了。”
“让他进来。”睢娅道。
闵封澜走进来行礼道:“儿臣给母后请安。”
“封澜来了,坐吧。”睢娅随即吩咐人道:“把小厨房新做的点心端来给皇上尝尝。”
“你今日来得正好,我今日突然想起桃树下还存了几罐雪水,便趁着天好,挖出来了一罐,这还是你父皇生前亲手埋的。尝尝看。”睢娅倒了一杯茶给闵封澜。
“母后是想父皇了吗?”闵封澜饮了一口茶:“雪水常年埋在桃树底下,染了桃花的香气,反而令人尝不出雪水的甘甜。可见是错过了饮这雪水的最佳时间。虽味道亦佳,但终究不是原本的味道了。”
闵封澜惋惜道:“错过了就错过了,时间不等人呐。”
睢娅看了一眼闵封澜:“我知道你在怪我,怪我这些年来对你不闻不问,怪我辜负了你父亲的真心。封澜,人生在世有诸多不可逆转的遗憾,我懂了,但不希望你懂。”
睢娅的哀伤似乎只有一瞬间,她随即理了理情绪:“不知你今日特意过来,是为了什么?”
“儿臣来之前查了宋庭渝的卷宗,卷宗上记载,母后曾送了许多女子给宋叔,不知母后为何这样做?”闵封澜开门见山的问。
“自然是见不得宋庭渝太清闲,想给他找些事做。”睢娅回答的很坦然。
“可给他找事做,有很多种方式,为何要用这种?这种方式并不能给宋叔带来任何伤害,按宋叔的性子恐怕是不会理会的。”闵封澜不解。
睢娅笑了笑:“自然不能,只是为了给宋庭渝添堵罢了。”
“宋庭渝那个人喜怒不形于色,在乎的也不多,能给他添堵,亦是不易。况且我与他认识多年,原先关系也还算融洽,他又是当朝丞相,怎么都不能太过分。”
“母后原本就认识宋叔?”闵封澜有些惊讶,他有记忆的时候,宋庭渝与睢娅之间的关系就已经成泾渭分明,两不相干的状态了。
“认识。”
“宋叔可有心仪之人?”
“并无。”睢娅用肯定的语气道,仿佛是听到了十分好笑的笑话一样,她笑了笑道:“宋庭渝那个人,孤老终生才是他的宿命。”
“当真没有?”闵封澜总觉得有哪些不对。
“当真没有!”睢娅又重复了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