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羽馨与白竹到达校场时，于建嵘早已集齐御林军三百士兵，整装待发。

见到凌羽馨到来，于建嵘立刻迎上前禀道：“启禀凌将军，属下已经点齐人马，随时可以出发。”

凌羽馨点了点头，“辛苦了，于统领，那我们这就出发吧。”

于建嵘本是御林军护卫营统领，凌羽馨与其相识时便称呼他为“于统领”，此次他虽然以凌羽馨副将的名义随行，但凌羽馨依旧习惯性地沿用了原来的称呼。

“是。”于建嵘得令后，便下令兵士出发。

一群人就此浩浩荡荡地向城外而去。

接近城门时，凌羽馨便听到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等等，凌小姐，等等......”

凌羽馨蹙眉回首，便见到内侍肖福顺正狂挥着马鞭，一边一个劲儿地催着马儿疾驰而来，一边扯着嗓子大喊着“等等，等等......”

见凌羽馨回头，肖福顺的表情就仿佛在黑暗中见到曙光一般，立刻大声道：“凌小姐，等等，皇上正在赶来的路上了！”

凌羽馨闻言，不禁微微吃惊，下意识地望向肖福顺身后，只见不远处正有一群人策马扬蹄而来。

为首一人身着明黄色长袍，袍身上锈的沧海龙腾图案，随着长袍主人的身体在马上的起伏而呈现出动态，远看竟真如龙腾沧海般栩栩如生。宽大的袍袖在疾驰带起的劲风中上下翻飞。束发紫金冠之下，斜飞入鬓的剑眉微挑，黑如墨玉般的瞳仁，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轻抿的薄唇给那张棱角分明的俊脸平添了几分盛气逼人。

此人正是当朝天子卓昊轩。

凌羽馨见到他的装束却是心下讶异：他怎么穿成这样骑马！

寻思间，卓昊轩和身后跟着的一群人都已出了城门，到得近前。

只见卓昊轩一个翻身下了马，便疾步而来，身后众人也纷纷跟随着下马，在卓昊轩身后几步开外处驻足。

凌羽馨也只得下马迎上，恭敬施礼道：“参见皇上！”

卓昊轩一把托住她行礼之势，“不必多礼！”

凌羽馨一愣，随即抽出手臂，后退一步，依旧恭敬道：“谢皇上！”

卓昊轩微笑道：“幸好还赶得及！”

疾步跟上来的赵德喘着粗气道：“啊哟，凌小姐......您不知道，皇上可是急坏了......这可是......皇上登基以来......最早下朝的一次了......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一下朝就直接过来了......可算是赶上了......”

“行了，”卓昊轩淡淡打断赵德道：“你退下吧。”

“是。”赵德立刻闭嘴后退到了身后众人所站之处。

凌羽馨这才恍然：难怪他穿成这样骑马了，原来是怕赶不及来送我，下了朝连衣服都没换就来了。想到卓昊轩将自己置于朝政之上，心下既觉得有些感动，又觉得有些不妥。

卓昊轩直接道：“馨儿，朕反悔了！”

“啊？”凌羽馨一愣。

“朕昨晚想了一夜，终究还是不放心让你去冒险，你随朕回去可好？卧虎山剿匪之事，朕会再另派他人去的。”

“皇上，君无戏言，您怎可出尔反尔！”凌羽馨微露惊讶之色。

“朕不在乎他人的想法，总之，朕不愿意你去冒险！”

“就算皇上不在乎他人的想法，那臣的想法呢？皇上也不在乎吗？”凌羽馨有些恼怒，“皇上如此失信于臣，要臣日后如何再相信您！”

卓昊轩一怔。

凌羽馨见状，接着道：“皇上莫不是忘记了，此行乃是皇上与臣赌约的筹码，是臣自己赢来的，皇上金口一诺，还是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岂能说反悔就反悔！”

卓昊轩轻叹了一口气，“馨儿，这不是闹着玩儿的！是关乎到你和无数将士性命的事情！”

“我知道！我不是闹着玩儿的！”凌羽馨认真地说。

卓昊轩盯着凌羽馨看了良久后，问道：“你究竟为何非要执意走这一趟？”

凌羽馨并不回避卓昊轩的眸光，认真回答道：“为了帮皇上，也为了帮臣自己！”

卓昊轩微微蹙眉，眼中露出疑惑之色。

凌羽馨犹豫了一下，道“上次......皇上跟臣说了那些话之后，臣回去也问了爹，爹告诉了臣一些过去的事情，关于皇上……和臣过去的一些事情。原来……皇上之前说得都是真的，您走上这条路，真的与臣有关！”

卓昊轩脸上闪过一丝失落，“原来馨儿你……不相信朕说的话！”

凌羽馨看到了卓昊轩脸上的失落之情，忙解释道：“不是的，皇上，我不是不相信您，我只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卓昊轩无奈地笑了笑。

“对不起！”凌羽馨眼中满是歉疚之色。

“馨儿你不必为此事道歉的，朕从未怪过你，而且，虽然走上这条路是因你之故，但朕并不后悔！”卓昊轩释然一笑道：“其实，朕儿时刻意韬光养晦、低调避事，也是为了遵从生母的教诲，倒也未见得当真是朕心之所愿。至于最终还是走到了这一步，或许......这是天意吧！朕身为皇室子孙，也有责任重振朝纲、拨乱反正、匡扶天下！”

凌羽馨抿唇一笑，“皇上能这么想就好！不过，皇上虽然不怪臣，但臣既然已经知道了这一切，便无法当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坐视皇上独自面对而袖手旁观。臣虽不能与皇上携手并肩，但却愿意成为皇上的忠臣良将，帮助皇上在这条路上走得更容易一些。”

卓昊轩皱着眉道：“朕是希望能多一些忠臣良将，但并不希望是你！”

凌羽馨假装未听懂卓昊轩之意，故意曲解道：“皇上是嫌臣不够资格吗？皇上放心，臣会证明自己有成为良将的能力，也会证明自己对皇上的一片忠心！”

卓昊轩皱着的眉头又深了几分，凝视着凌羽馨，郑重道：“朕从未怀疑过馨儿你的能力，但朕要的，从来都不是你的忠心！”

凌羽馨听到卓昊轩满含深意的话语，见到他意蕴万千的目光，心下微微动容，下意识地避开了他的目光，不知该如何接话。

卓昊轩看出了凌羽馨的尴尬，遂暗叹了口气，舒眉展颜道：“罢了，来日方长，朕说过，朕会等你！朕不会逼你，亦不会给你施压。”

凌羽馨闻言微抬眸，看着卓昊轩眼中期待与失落夹杂的神色，心中再度浮起了歉疚之感。

卓昊轩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馨儿你刚才说为了帮朕，也为了帮你自己，这帮你自己，又是何意？”

凌羽馨默然了半晌后，才道：“我此刻也不知该如何解释，只是有一种隐隐约约的感觉，就是觉得，我若能披甲上战场，或许对我恢复记忆会有帮助，也或许......我能发现一些什么！”

卓昊轩再度蹙眉，但凝眸注视良久，见凌羽馨始终一脸坦诚之色，遂松口道：“也罢，既然馨儿你心意已决，朕也不再强行阻拦，但你要答应朕，此去务必万事小心，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尽早平安归来！”

凌羽馨展颜道：“多谢皇上！皇上放心，臣一定不负皇上所托，必定将卧虎山的匪寇一举剿灭。”

卓昊轩正色道：”剿匪一事不必勉强，你平安归来才是最重要的，就算此次不成也无妨，你可以回来后再从长计议，朕也可以再派他人前去，朕唯一的要求，就是要你毫发无伤地回来，明白吗？”

凌羽馨闻言，心下不禁有些动容，却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卓昊轩温柔凝视着凌羽馨，含笑道：“朕还等着你回来，一同下完我们那盘未完的棋局呢！”

凌羽馨怔怔地看了卓昊轩半晌，终于嘴角上扬，“时候不早了，若皇上没有其他吩咐的话，臣要出发了！”

卓昊轩眼中流露出不舍，却终究还是点了点头。

凌羽馨随即转身，才走出两步便停了下来，沉吟一瞬后，回眸一笑，语带双关道：“皇上的棋局，不该在那小小的棋盘之上！”说完便回身上了马，头也不回地策马而去。

留下一脸惊讶夹杂着好奇探究之色的卓昊轩，眯着眼盯着她远去的背影怔怔出神，埋藏在心底多年的疑问也同时再度浮现：馨儿，当日你选择了朕、又为朕做了那么多，究竟是因为心系于朕，还是因为……觉得朕是最适合做你棋子的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