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惊天见到魏文杰和凌羽馨二人的神色,就知道他的计策奏效了,于是进一步道:“这些人都是陵城下辖的普通农民,若是魏大人.......还有凌将军,今日对这些平民百姓动手,传扬出去了,不知道我大焱朝的子民将会如何看待此事!又将如何看待朝廷和圣上呢!”
魏文杰犹豫了,眼见着百姓越靠越近,他却不敢下令放箭。
终于,人群拥到了近前,百姓用他们手中的刀、剑、棍、棒、锄头等等各种工具敲击着首排士兵们手中的盾牌,不断向前拥挤。
士兵们没有得到指令,不敢擅自进攻和出击,只得死死举着盾牌抵挡百姓的前进。
然而,当个别士兵稍有松懈和后退,盾牌与盾牌之间便不再严丝合缝,此时,那些百姓中却会立刻有人抓住机会,将手中的工具伸入缝隙中,击伤士兵。
魏文杰见有士兵受伤,瞬间怒道:“岂有此理!给我......”
“不可以,”凌羽馨知道魏文杰被激怒,想要下令进攻,立刻阻止道:“魏文杰,不要冲动!”
魏文杰愤怒地瞪向凌羽馨,“难道要我的士兵任人宰割吗?”
凌羽馨正色道:“但他们毕竟只是平民百姓!如今朝廷已经内忧外患,倘若此时传出御林军屠戮百姓的流言,再被有心人加以利用,那会有怎样的后果?这个责任,你可担得起?”
魏文杰顿时无语,凌羽馨所说的话,他自己也是心知肚明,只是眼见着自己手下的兵士只能任人鱼肉,却不能还手,他实在是忍不下这口气。
默然半响后,魏文杰从牙缝里蹦出来一句,“那你说怎么办?难道坐以待毙吗?”
凌羽馨轻蹙蛾眉,望向前方正极力前进、人数至少多出己方兵士一倍的百姓们,她一时也觉得无计可施。
此时,一个镇定而沉稳的声音传来,打破了魏文杰和凌羽馨之间的沉默,“那些人里应该有雷惊天的手下假扮的百姓,击伤兵士的那几个人,多半就是。”
魏文杰和凌羽馨同时回头,望向首辆囚车上一个浓眉大眼、面容刚毅的男子,此人正是方才说话之人。
魏文杰闻言脸现喜色,立刻追问道:“杨世荣,你是说这些百姓都是雷惊天的手下假扮的?这么说,他们根本就不是平民百姓!”
“不,这里面大多数确实是百姓,雷惊天的手下绝对没有这么多人,那些百姓多半是被雷惊天用家眷作为要挟,才不得不听命于他的,几个月前他曾用过同样的手段,带着许多百姓来攻打过卧虎山,当时也有少数雷惊天的手下假扮成百姓混在其中,他们算准了我们不会伤百姓,便以此蒙蔽我们,伺机偷袭,今日想必也是故技重施。”杨世荣耐心解释了一番。
“这狗贼实在阴险,上次没让他得逞,这次居然又用这招,实在无耻至极!”刘大鹏愤愤道。
魏文杰神色再度黯然,“这么说还是百姓!”
凌羽馨却眼神一亮,“上次没让他得逞!这么说,你们有能退敌而不伤百姓的方法?”
见刘大鹏愣怔着未答话,凌羽馨又转而望向杨世荣。
杨世荣看了一眼前方黑压压的人群,摇了摇头。
凌羽馨着急道:“可是之前我率兵围攻你们七日之时,你们虽次次逼退我们,却也并未重伤我军任何一个将士!不能如法炮制吗?”
杨世荣道:“之前都是借助卧虎山特殊的地势才能做到,如今在这一马平川的官道上,恕杨某实在没有这个本事。”
凌羽馨虽很失望,但想想杨世荣说的也确实是实情。
“大哥,我记得离此不远处有一个小山坡,地形与卧虎山有些相似,如果退到那里,或可一试!”说话之人,是与杨世荣和刘大鹏关在一辆囚车上的另一个男子,此人面容白净、眉目温润,怎么看都像是个文弱书生,单单从样貌而言,实在很难令人将他与匪寇联系起来,但他却正是卧虎山三虎之一的崔民贵。
杨世荣皱了皱眉,未立刻答话。
凌羽馨已追问道:“在哪里?”
崔民贵手脚被锁,只得伸出一根手指,向后侧方指了指,“就在那里,离此不远,我可以带路。”
凌羽馨对魏文杰道:“先退到那里再说。”
魏文杰虽心中不愿,但看了眼已被逼得步步后退的前队士兵,只得无奈下令按照崔民贵所指的方向后撤。
行不多时,果然见前方有一座陡峭的小山,也确实如同卧虎山一般,地形独特,只有一条狭窄的小径可通往山上。
凌羽馨和魏文杰一见此山,便同时蹙起了双眉,因为这小径的宽度根本无法容纳一辆囚车通过。
崔民贵率先开口道:“就是这里了,不过囚车肯定是无法上去的,恐怕得劳烦两位,先把我们都从囚车里放出来才行。”
魏文杰怒视崔民贵,“好你个崔民贵,算计的可真好!放你们出囚车,任你们借助此山地形逃之夭夭。这才是你故意把我们引来此处的真正目的吧!”
崔民贵嘲讽一笑,“官爷未免太小人之心了!是你们苦无对敌之策,向我们求助之下,在下才好心相助的,怎么此刻......反倒倒打一耙了呢!”
魏文杰怒意更甚,“崔民贵,你少跟小爷耍嘴皮子,你以为小爷会上你的当吗?”
崔民贵嘴角笑意依旧,淡淡道:“既然这位官爷不但不领情,还如此小人之心,那就当在下多事了,你们大可不必上此山,自己另寻退敌之法便是!”
“你......”魏文杰气急,回头看了一眼仍旧紧随不舍的雷惊天和那一片黑压压的人群,一瞬后,他再度转回头,扫视了一眼杨世荣和刘大鹏,再看向崔民贵时,脸上已挂着冷笑,“跟小爷玩心眼儿是吧?小爷今天就给你上一课,让你知道,什么叫做聪明反被聪明误!”随即对士兵吩咐道:“来人,把杨世荣和刘大鹏给我押出来!”
崔民贵不禁有些变了脸色,“你要干什么?”
“干什么?”魏文杰撇了撇嘴,“你不是让小爷我自己寻求退敌之法吗?小爷想到了一个最好的方法......就是把你的两位结拜兄弟交给雷惊天。”
两名士兵领命后,立刻从囚车中将两人押了出来。
崔民贵闻言瞬时露出了愤怒夹杂着懊恼之色。
一直沉默着的凌羽馨在乍见此小山时,原本心中也产生了与魏文杰同样的疑虑,故而一直未曾开口,如今见魏文杰当真要将两人押出去,才出声道:“魏文杰,你不要乱来!私放了人犯,你回京要怎么向皇上交代?”
“谁说我私放人犯了?”魏文杰再度冷笑道;“皇上的旨意是让我们来剿匪,从未说过必须要活捉所有人;如今雷惊天也只不过是想亲手了结杨世荣和刘大鹏罢了,我大可等他杀了这二人后,再将他们的尸体带回去,一样可以交差!”
“卑鄙,无耻狗官!”刘大鹏先行忍不住骂道。
魏文杰怒瞪向刘大鹏,正欲开口回骂,凌羽馨已抢先道:“魏文杰,你可是朝廷命官,堂堂骠骑营的将领,岂可向一个恶霸低头妥协?”
“这不是妥协!这是两害相权取其轻!你看看他们,”魏文杰伸手一指后方那些仍在尽力抵挡的兵士,“已经有十几个人受伤,被替换了下来,你觉得他们还能坚持多久?这些将士眼睁睁看着身边的战友相继被伤,他们心中岂会无动于衷!就算我不下令进攻,你觉得他们还能忍耐多久?谁能确保那些所谓的平民百姓不会有伤亡?如你所言,一旦有传言御林军屠戮百姓,那后果不堪设想。与此相比,两个匪寇的贱命又算的了什么?更何况,他们本来就是死罪,如今不过早死几日而已!”
刘大鹏又骂道:“狗官......”
“二弟,够了。”杨世荣阻止道。
凌羽馨看了一眼杨世荣,而后正色对魏文杰道:“他们还未受审,被定何罪还是未知数;就算真是死罪,那也应当由朝廷来定,你我只是负责将他们押回京城,岂能私自决定他们的生死!如今也还没到别无他法的地步,我们先上山再说。”
“笨女人,”魏文杰怒道:“你还没有明白吗,他们把我们骗到这里来,根本就是想要金蝉脱壳!放他们上山就等于放他们逃跑!现在我们最好的办法就是把这两人交出去!”
凌羽馨斩钉截铁地说:“不行!我不同意。”
魏文杰一愣。
凌羽馨接着道:“放他们出来,我们先上山,再从长计议。”
魏文杰旋即嘲讽一笑,“凌羽馨,你是不是忘了,你的手下和兵将都被你自己留在了陵城,就算皇上封了你一个将军的虚名,可除了皇上下旨拨给你的人马,你还无权来指挥御林军!如今在这里的,都是我骠骑营的人,自然是小爷我说了算!”
言罢,魏文杰一挥手,“把他们俩押过去。”
“是。”两名士兵应了一声,立刻推着杨世荣和刘大鹏朝着雷惊天方向走去。
凌羽馨见状,立刻跳下马来,冲上前,二话不说,拔出匕首便迅速砍向杨世荣手上的锁链,此匕首即是萧煜睿所赠之乌金玄铁匕首,普通的铁链又岂能抵挡此匕首的锋利,一刀下去,便应声而断。
在场众人尽皆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尚未等众人反应过来,凌羽馨接着又俯身砍断了杨世荣脚上的铁链。
魏文杰这才反应过来,厉声喝道:“凌羽馨,你干什么?你疯了吗?”
凌羽馨不理魏文杰,反而看向杨世荣,“杨大哥,你是不是确定,上了山之后就可以在不伤害那些百姓的情况下逼退他们?”
杨世荣从短暂的震惊中回过神来,他看着凌羽馨坦然而期盼的眼神,略一犹豫后,便点了点头,“应该可以。”
凌羽馨脸现喜色,随即望向魏文杰,毅然道:“我知道我指挥不了你,但你若执意要将他们二人交给雷惊天,我也绝不会袖手旁观!”说完便又再度转身,挥动匕首欲砍断刘大鹏手上和脚上的锁链。
魏文杰见状,立刻对着原本奉命押送杨世荣和刘大鹏出来,此刻正立于两人是身后的两名士兵怒吼道:“快拦住她!”
两名士兵不敢怠慢,遂趋身上前,举刀欲挡,凌羽馨却是不管不顾那迎面而来的刀锋,依旧冲着刘大鹏手上的锁链而去。
眼见着刀锋即将削到凌羽馨的手臂,魏文杰和两名士兵都同时倒吸一口凉气。
虽然魏文杰和骠骑营上下都从未将这个巾帼将军太当回事儿,并无一人对其真正信服,也都为当日校场惨败一事对她心存怨恨,但却也个个都深知这个女人乃是皇上的心头肉,今日若是伤了她,恐怕不止魏文杰,整个骠骑营都难逃罪责。
“别伤了她!”魏文杰下意识地惊呼出声。
奈何两名士兵也没想到凌羽馨竟会如此不管不顾,已然来不及收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