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羽馨先是一怔，随即明白魏文杰所指，淡淡一笑，道：“当日校场比武，我并非存心要羞辱于你，但不可否认，最后的结局终究是下了你的面子。回京途中，对付雷惊天之时，我又欠了你一个人情。今日之事，你当我向你致歉也好，当我还你人情也罢，总之，我并无恶意。”

魏文杰眼中闪过一丝暖色，却还是故意冷着脸道：“自以为是的笨女人！别以为我会领你的情。”

凌羽馨耸了耸肩，“我从未想过要你领我的情！顶多也就是两不相欠！以后可以各走各路、再无瓜葛了。”

“你......”魏文杰突然一脸恼怒之色，“你说不相欠就不相欠、无瓜葛就无瓜葛了吗！你休想这么容易就和小爷划清界限！”

凌羽馨闻言，不禁脸现诧异疑惑之色。

魏文杰见状，脸上闪过一丝懊恼，随即恨恨地丢下一句：“笨女人！”便转身扬长而去。

凌羽馨愣怔在了原地，望着魏文杰的背影，一脸茫然之色。

不远处，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的萧煜睿，却是眼中神色复杂。

一瞬后，凌羽馨不禁哑然失笑，暗忖：这个魏文杰真是喜怒无常。

她笑着摇了摇头，便打算离去，才侧身跨出一步，不远处那个熟悉的身影便突然闯入了眼睑，凌羽馨下意识地停下了脚步，心中不禁五味杂陈。

双目相交之下，萧煜睿心中也同样感慨万千。

这是自凌羽馨失忆醒来之后，两人分别时日最久的一次，即使凌羽馨被禁足迟暮山庄两年期间，萧煜睿都会每隔十日便暗中藏身于运送补给物资的马车内，进入山庄前往探望，风雨无阻。

两人对视许久之后，萧煜睿先行迈出了一步，朝着凌羽馨站立的方向走来。

凌羽馨正打算迎上之时，身后却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凌将军，请留步！”

凌羽馨下意识地止步回首，见赵德正急步而来。

萧煜睿也看到了赵德，遂即刻停住了脚步，微微蹙了蹙眉。

赵德见凌羽馨回身看到了自己，立刻边走边道：“凌将军，幸好您还没走，皇上请您去御书房觐见。”

凌羽馨闻言，不禁微微皱眉，下意识地转头看了一眼尚未及跟前、已在隔着些距离的不远处停步的萧煜睿。

赵德见状，顺着凌羽馨的眼光望去，看到了不远处的萧煜睿时，眼中掠过一丝异色，旋即催促凌羽馨道：“凌将军，快随老奴去御书房吧，皇上正在等您呢！”

凌羽馨无奈，只得再度看了一眼萧煜睿后，便跟着赵德前往御书房。

萧煜睿凝眸看着凌羽馨远去的背影，眼中意蕴万千。

御书房内，卓昊轩见凌羽馨跟着赵德步入，不等她行礼，便立刻趋前迎上，伸手抓住了凌羽馨的手臂，止住了她的行礼之势，“馨儿，不必多礼了。你总算回来了！”

凌羽馨一怔，赵德则知趣地立刻行了告退礼，默默地退出了殿外。

卓昊轩凝眸看着凌羽馨，关切地问道：“一别多日，你可还好？”

凌羽馨避开了卓昊轩灼热的目光，抽出了手臂，退后了一步，“多谢皇上关心，臣一切都好！”一顿后，问道：“皇上找臣来，可是有什么事要吩咐？”

卓昊轩感觉到了凌羽馨的疏离，“馨儿可是为了方才朝堂上之事在怪朕？”

凌羽馨忙回道：“臣不敢。臣亦知道皇上是为臣好。”

卓昊轩露出欣慰之色，“馨儿你知道朕的苦心便好！今日魏迟麟突然提出要朕派人去城外迎接你们，直接带入朝堂之时，朕便有些担心，幸好你及时拿到了证据，要不然此事恐怕很难善了。”一顿后，眼中满是欣赏之色地说：“馨儿，你此次卧虎山之行，不但找回了粮草，还替朝廷除去了蔡伯韬这个祸害，更生擒了卧虎山一干人等，着实令朕意外。”

凌羽馨忙道：“皇上，当初去抓卧虎山众人是因为以为他们便是劫走官粮的元凶，可如今真相大白，他们其实是无辜的，还请皇上尽早下令放了他们吧。”

卓昊轩微一沉吟，“虽然这次官粮被劫之事与他们无关，但是不可否认，魏迟麟方才在朝堂所说的话，也不无道理，他们确实是与朝廷官兵交过多次手，也终究是伤了不少将士。”

凌羽馨默然半响，问道：“那皇上究竟打算如何处置他们？”

卓昊轩眼中掠过一丝异色，“馨儿你似乎......对他们格外在意！”

凌羽馨坦白道：“皇上，实不相瞒，臣为了查探真相，曾经乔装化名上卧虎山住了三日，与杨世荣等人以及被他们收留在山上的百姓们都有过深入的接触，所以臣得悉了他们很多的侠义之举，对他们的为人深感钦佩，他们确实都是好人，还请皇上能格外开恩，从轻处理！”

“原来如此，”卓昊轩沉吟了片刻后，道：“容朕再想想，看能否找一个方法，既算是对他们小惩大诫，又能堵住魏迟麟和文武百官的悠悠众口。”

凌羽馨喜道：“多谢皇上。”

卓昊轩嘴角上扬，“好了，不谈这些了，方才在朝堂上，朕只能与你谈公事，如今特地召你来御书房，就是希望与你好好聊聊......”

“启禀皇上，”赵德的声音自殿外传来，打断了卓昊轩的话，“有急报！”

卓昊轩微微蹙眉，虽有些郁闷，但还是立刻道：“呈上来吧。”

“是。”赵德遂捧着奏折快步入殿，呈给了卓昊轩。

卓昊轩打开奏折看完之后，不禁双眉紧皱，一脸凝重。

凌羽馨见状，忍不住问道：“皇上，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卓昊轩闻言，抬眸看了一眼凌羽馨，双眉未展，语带忧愁道：“南方多日连降暴雨，有好几座城池已经遭受洪涝灾害的侵袭，还有一些城池也岌岌可危，如今这些地方的官员联名上奏，请求朝廷尽快派人运送粮饷前往救灾和修筑挡潮堤坝。”

凌羽馨不解道：“那皇上尽快派兵前往便是，何以如此犯愁？莫非......是国库空虚，已无粮饷可用于赈灾？”

卓昊轩不禁露出了一丝笑容，“那倒不是。朕还不至于如此无能！国库乃国之保障、朝廷之根本，朕深知此道，因而这三年多来，朕一直很注重开源和节流，如今国库虽算不上丰盈，但还不至于空虚至此。”

“那皇上又为何愁眉深锁呢？”

卓昊轩脸色再次凝重，“其实，南方洪灾时有发生，之前两次朕都会拨粮饷救灾和派兵前往修筑挡潮堤坝，但结果......却往往与朕的初衷背道而驰。”

凌羽馨脸露疑惑之色，

卓昊轩见状，遂解释道：“朝廷发放的赈灾粮饷，需要经过层层官员之手，才能最终发放到各家各户的百姓手中，而实际上，被官员层层克扣贪污之后，能够真正到达百姓手中的却是所剩无几，有些地方官员甚至无良到尽数克扣，导致许多灾民被活活饿死。”

言及此，卓昊轩一脸悲愤之色，“更有甚者，连朝廷派去修筑挡潮堤坝的士兵们的粮饷也一并贪污，导致士兵们都无法安心尽力地修筑堤坝、甚至偷工减料，以至于那些挡潮堤坝都成了豆腐渣工程，形同虚设，许多原本可以免受洪灾侵袭的城池都未能幸免于难。”

凌羽馨也听得满腔悲愤，却忍不住问道：“既然如此，那皇上为何不惩治那些无良的贪官，另选贤仕来担此重任？”

卓昊轩不禁露出了无奈的笑容，“朕知道地方官员的奏折往往不尽属实，因而过往两次赈灾之后，朕都会派人前往各受灾之地暗访，第一次获悉之后，朕便下定决心要吸取教训，第二次拨粮饷赈灾之时，朕特地调换了钦差大臣，更设了一名御史随行前往、专责监督，可惜......结果却还是一样。”

凌羽馨不解道：“怎么会这样呢？”

卓昊轩冷冷一笑，“官官相护、结党营私、党同伐异，仅仅是一个钦差大臣加一个御史根本解决不了问题。”

“那皇上为何不彻查一番，将那些贪赃枉法、枉顾民生的无良官员撤职，另选贤能？”

卓昊轩再度无奈一笑，“朕何尝不想！但拔出萝卜带出泥，这一查必定会牵一发而动全身，牵连甚广。而如今的局势却并不允许朕在此时追根究底！这三年来，朕为了打压和遏制魏家的势力，已经明里暗里铲除了不少魏家的党羽。为了平衡朝局，也扶持了不少新人入朝，但也不可避免地造成了如今朝廷的动荡不安和人心惶惶，赈灾一事中涉案的官员本就多，而那些官员背后又难免牵扯到朝中的另一些官员，其中还不乏位高权重者，最重要的是，那些人并不都是魏家的党羽，有许多都是能助朕与魏家抗衡的。朕若在此时彻查贪污赈灾粮饷一事，那些人恐怕也难免被咬出来，到时候，局面必将更加难以收拾，因此，朕不得不顾全大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