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叫她小然阿姨

时间过的很快，一转眼就到了除夕。

林沐辰和奶奶提前两天回到了城里，一路上奶奶跟林沐辰唠叨了好几次，过年之前一定要把家里打扫干净，说起她小时候家里过年每个姐妹都会分到长辈划分的区域，家里弄得干干净净的就会奖励一个八毛钱的红包。

“八毛……？能买什么呀？”

林沐辰笑嘻嘻的看着奶奶，精神矍铄的奶奶眼睛里泛着光。

“傻孩子，奶奶那个时候家里穷，八毛钱可以买好几套新衣服了……”

林沐辰看着满脸幸福的奶奶突然有些心疼，她挽住奶奶的胳膊把头往肩上蹭了又蹭。

那天是个阴天，哪里都是灰蒙蒙的，远远的看见家门口有人，好像是沈阿姨，看身形好像又不是，近了一看才发现并不认识。

许是屋里暖和没穿外套就站在门口候着的缘故，脸蛋冻的通红，一件灰色的粗线毛衣像是无数条毛毛虫横七竖八的绕在一起，一条臃肿的麻布裤应该可以装下她四条腿，虽然穿着朴素但走近一看五官还是很清秀，不由得散发着一种脱俗的味道，看她眼角的皱纹应该快四十了吧，不过看着还是很温柔。

“这个是你沈阿姨的亲戚，沈阿姨先回家去了”

“嗯……那个沐沐你回来了，……你冷不冷，快进来”

她紧张的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赶忙跟林沐辰一起扶着奶奶

“嗯……”

林沐辰想说什么又吞了出去，却故意眨了眨眼睛，看来她一点也不在乎家里换了新的阿姨，还主动和说话了。

“你就叫她小然阿姨”，林爸在后面双手拿着行李喊道。

小然拘谨的“嗯…”了一声，还是没有抬头，小心的把奶奶扶进屋，赶紧又给奶奶和林沐辰倒好茶水，然后又赶忙去整理林沐辰带回来的行李。

屋里洁净又明亮，客厅里摆着的是一束白色的马蹄莲，是妈妈最喜欢的花。

小时候林沐辰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看到妈妈的笔记本，就偷偷翻看发现了这三个字，之后就一直记在心里，后来才知晓是妈妈的最爱，这束花让家里温暖了不少呢。其实家里干净的根本就不需要奶奶口中说的那种大扫除。

摆弄了一会桌上的马蹄莲回头发现奶奶已经在沙发上睡着了，奶奶虽然这些年身体还算硬朗，可一坐车就倒下了，看着奶奶平时红润的脸颊此刻那么惨白，林沐辰小心翼翼地拉下薄毯子轻轻的盖在奶奶身上。

整个屋子里还是依旧的安静，爸爸在厨房和小然交代着什么，隐隐能从爸爸的语气中听出些许的喜悦，林沐辰看无事可做，起身上楼想去自己的屋子里躺躺，却就刚好在那一瞥，透过玻璃窗看见一个身影在蹲在哪里，专注地用手上的小锄头锄着什么，手法非常的娴熟，没一次锄头下落又拿起都能感觉到她增添了一丝喜悦。

林沐辰眼前突然浮现出一个二十出头的少女，穿着洁白的纱裙，踩着轻盈的脚步在五彩斑斓的花丛中跳跃，旋转飞奔，她的表情就像盛开的花朵一样灿烂，少女的发丝掠过蝴蝶的翅膀，蝴蝶便一起随她摆动舞蹈，哼着欢快的小曲被风传到尽头，裹着花香又飘到她身旁，没有人打扰她，那是她一个人的海洋。

她想，大概妈妈曾经就是那样的美好。

她轻轻的走向妈妈，推开那扇透明的玻璃窗，妈妈没有看向她，依旧不停的干着手上的活，妈妈骨子里是个倔强的人，从来不让别人给她帮忙，就连林沐辰也从来没有过，虽然妈妈经常不在家，可还是自己把花园打理的很精致漂亮。

林沐辰看着蹲在花坛中的妈妈，今天的她没有平日里的浓妆艳抹，头发也绑的很随意，穿着最普通的厚外套，应该是为了整理花园方便所以穿了短裙，倒也还是精致漂亮。

冬天里的花园其实很萧条，只有少数几种林沐辰不认识的植物依然如春日，林沐辰可以在毫无遮挡的情况下看见妈妈蹲在枯败的杂草里。

她快忘了妈妈还有这样温柔的样子，那是她从没见过的妈妈的侧脸，白皙却又那么沧桑。

一阵阵凉气向林沐辰包裹着的身体袭来，她不禁发出“嘶嘶”的声音，可她还是目不转睛地看着妈妈，看见妈妈疲惫的转了转脖子，一直都是低着头一定很难受吧，用另一只手锤了锤后背缓缓地站了起来，尽管她的动作已经很轻很缓慢可还是一下没站稳，向后倒了一下，林沐辰本能的跑过去伸手扶住妈妈，只是妈妈已经自己站稳了，伸出的手尴尬的缩了回来。

妈妈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林沐辰又看向被林沐辰踩在脚底下的花枝，不知道是生气还是无奈。

“你回来了，进屋去吧，别着凉了……”

就连如此温暖关心，从妈妈嘴里说出来都是冷冰冰的，林沐辰也没有坚持，转身回到屋里，并没有注意到自己脚下踩到花枝。

林沐辰走后，妈妈拾起那株被踩得奄奄一息的花枝，把快被踩断的折断扔掉，手上的动作很轻松脸上的表情却很痛苦，每一个枝丫仿佛都种在她心上，能够清楚的感受到花的气息，这是她这些年最坚持的事情了。

看到奶奶还在熟睡着，林沐辰轻轻的上了楼，房间里还是熟悉的清香味，还是盛开着的雏菊依旧是生机和活力。

林沐辰翻了翻抽屉，找到了她的小笔记本，那是二年级家长会的时候，林沐辰在班上三十几个家长面前作为考试第一名的优秀学生发了言，二年级的她表现得异乎常人的从容，林爸当时相当的骄傲，脸上的笑容藏也藏不住。

后来林爸把林沐辰带到玩具店，让她挑选自己喜欢的当作奖励品，可林沐辰并不喜欢那些猫猫狗狗的卡通玩偶，就在林沐辰漫无目的地游走中，看见一个简易的木头架子上放着一本白色的笔记本。

是那种有密码锁的笔记本，封面上只有简单的一个黑白图案，可就是这样一个简单的东西吸引了林沐辰，后来店员介绍那是一款定制版，全世界只有一本，爸爸看了看价格还是皱着眉头付了款。

想到这林沐辰笑了出来，“以前还真是很倔呢”，笔记本的第一页林沐辰写的很整齐，应该是很小心翼翼，写的是本子的由来，稚嫩的字体跳出了喜悦的味道，后来记得日记越来越凌乱，其中大部分是对妈妈的抱怨和不满，不知不觉这个密码本就变成了林沐辰个人的专属出气筒。

只是一年林沐辰的想法就已经改变了很多，把对妈妈的不理解慢慢的变成平静，自己用时间咽进肚子里消化掉，林沐辰不想再去看之前的不满和负能量。

翻到一张空白页，思索着写点什么，脑袋里只出现了一个名字“沈以南”，好像心里有很多话要说，但是又不知道从那一句开始。

“我们第一次遇见……嗯不好，不这么写……不知道你假期过得怎么样……恩不对不对……”

林沐辰纠结的抓了抓头发。

“到底些什么好呢”她对自己生气的说到，“沐沐，下来吃饭了”，小然的声音打断了她乱糟糟的想法，快速的在哪一页的右下角写下几个字。

“新年快乐，沈以南”

这也许是最简单但也是美好的一句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