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郊。
方才还满脸胡须的车夫,此刻已卸下妆容,恢复了本来俊美的样貌。
“小豆芽,我们已经顺利出城了。”
顾亦初伸手撩开车帘,一副痞痞的样子。
长孙长卿白了他一眼,侧身扶起还在装昏睡的长孙怀锦,扶着他肩头轻轻摇了摇。
“怀锦,我们出城了,快醒醒!”
长孙怀锦应声睁眼,伸手揉了揉迷蒙的眼睛,抬头便瞥见满脸笑意的顾亦初,瞬间愣了。一旁的玉竹和沉香二人,亦是一副惊疑的模样。三人齐刷刷地回头,皆以疑惑的眼神望着长孙长卿。
长孙长卿无奈,张口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稍作解说。
“具体事宜,我不便多说,待你们回程路上,顾公子会告知你们。你们不可耽搁太久,我估摸着楚修远他们应该快追上来了!你们快走,待你们平安回到北辰国,让顾公子给我稍个平安的口信便好!怀锦就交给你们了,你们好生替我照看他!”
长孙长卿伸手用力握了握玉竹和沉香的手,郑重的将长孙怀锦交予她们。
“小姐……你不随我们一起回北辰国吗?”沉香着急道。
长孙长卿稍稍犹豫了下,随即坚定地摇了摇头。
“我还有未完成的事,你们快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长孙长卿匆匆说完,便催促着将他们赶下了马车。
“顾亦初,剩下了,劳烦你了!”
长孙长卿客气地朝着顾亦初致谢。随后在众人还未及反应之时,她便用力挥鞭,将马车朝城内赶去。
望着渐行渐远的马车,顾亦初双眼微微眯了眯,闪过一丝让人不易察觉的异色。
长孙长卿之所以将玉竹和沉香也送了回去,便是想着,如若将她俩留下,日后若出了何事,她也定是不忍连累了她们的,干脆都送走,这样自己孑然一身,也没了什么牵挂和顾虑。
长孙长卿的马车,赶的不紧不慢,待她刚到城门口,便见到了远处策马飞奔而来的楚修远。
见到长孙长卿正不慌不忙地驾着马车往回赶,楚修远一愣,随即拉紧缰绳,翻身下马。
长孙长卿倒也不急,轻轻拉紧缰绳,将马车停了下来,而后从容地跃下马车。
二人就这么定定的互望了许久,谁都没有开口。不知过了多久,楚修远率先打破沉默,他挥挥手,将身后的玄武唤到身边,玄武了然,上前一步掀开车帘,果不其然,车厢内空无一人。
“难道,你不想跟我解释一下吗?”
楚修远望着长孙长卿平静的面目,言辞间隐隐透着怒气。
“解释?我弟弟生病了,我将他送走养病,有何要跟你解释的?”
长孙长卿丝毫不在意他带着怒意的质问,轻笑着开口反问。
“你费尽心力,演了这么一出,就是为了将长孙怀锦送走?”
楚修远忍着心中怒意,咬牙问道。
“是。”
长孙长卿不理他滔天的怒气,从容地开口。
“为什么?”
一句为什么,问尽了近来长孙长卿这连番的怪异举动。
闻言,长孙长卿却好似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儿一般,大声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楚修远,你问我‘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难道你心里不清楚吗?”
“他是谁?”
楚修远终究还是问出了心中最想问的那句。从一开始,他就有些怀疑,长孙长卿在这东溟人生地不熟的,若非背后有人相助,凭她一己之力,是段段折腾不出这些事儿来的。
“他是可以信赖的人,他是可以守护我的人,他是不会伤害我的人。这样回答,你可还满意?”
长孙长卿淡笑着望着楚修远,眼中的讥讽,毫不掩饰。
信赖?守护?不会伤害?
曾几何时,对她而言,楚修远也是这样的人呐!究竟是从何时开始,他们之间,剩下的,除了彼此的猜忌和试探,再无其他!
“回府!”
楚修远甩袖转身离开,在那之前更是狠狠地瞪了一眼长孙长卿,见她一副面淡如水的模样,心中更是五味杂陈。
“楚修远,我留下,并不是因着我对你还有任何念想。而是,为了我母亲,为了你可以不去追怀锦。此时此地,你我二人,再无牵绊。”
长孙长卿狠了心,朝着楚修远的背影,大声吼道。
但见楚修远身形微微一晃,而后便快步上前,翻身上马,扬起马鞭,用力一挥,飞踏的马蹄,溅了众人一身尘土。
望着他远去的背影,长孙长卿眼中微涩,到底还是走到了这一步。低头垂眸,掩好面上的情绪,长孙长卿快步转身,越过玄武,跃上马车,执起鞭子,用劲一甩,马车飞快地向前驶去,留下后头一脸茫然的众人。
“这二位祖宗又怎么了?”
无邪一副好学上进的样子,胳膊肘拐了拐一旁的无痕。
无痕一副看傻子的模样,并未搭话,给他翻了个白眼,而后也翻身上马,扬起马鞭,留下一身尘土的无邪。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待长孙长卿驾车行至太子府门前之时,便瞧见楚修远也方才翻身下马。明明他策马飞奔如此之快,怎的他的速度还不如她这驾马车的?
长孙长卿稍稍愣了下,便侧身跃下马车,正欲往府内走去,眼角余光瞥见一抹淡粉色的身影向着楚修远的方向奔了过去:“表哥!”
是阮南烟的声音。
“烟儿?”
是楚修远的声音。
这一呼一应的,听着倒是让人心里极其不痛快的。
长孙长卿心下微怔,步履未停,对身后那表哥表妹二人的动静,置若罔闻。将鞭子交予玄武之手后,长孙长卿便欲跨步朝着府内而去。
“表哥,我今日进宫见了姑母。姑母念叨着想你了,托我给你带了些……”
阮南烟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落进长孙长卿耳中。
阮南烟本以为长孙长卿会像前几日那般,跳起来与自己争论。谁知,她话儿都说尽了,都未曾见长孙长卿停下脚步。
“母后有心了,劳烦烟儿了。”
仿佛是故意气长孙长卿一般,楚修远声音难得的温柔,惹的一旁的阮南烟,心下一喜,面色微红,娇羞不已。
他二人的对话,皆尽数落进长孙长卿耳中。她心中微涩,暗中掐了掐自己手心,心中暗叹:自己对楚修远这点情愫,早晚得收拾干净,不留一丝痕迹。
只有心如磐石,才能无坚不摧。
念及此,长孙长卿便不再理身后那打情骂俏的二人,脚步也轻快了不少。走的远了,便再也听不到身后那令人作呕的声音了。
从下定决心将长孙怀锦他们送走的那刻开始,长孙长卿心里便有了打算,这往后,自己和楚修远,便是桥归桥,路归路了。管他什么表哥表妹的,自己通通不理,只管当个眼盲耳聋的。
长孙长卿疾步而去,待楚修远再回头寻长孙长卿之时,瞧见的便是她冷漠离去的背影,短短几步之遥,却如同隔了千山万水。
瞥见长孙长卿对自己视若无睹的模样,楚修远面色黑沉,一把挥开正欲往自己身上依靠地阮南烟,恨恨地甩袖离开。
长孙长卿径直朝着先前在碧梧轩的住处走了去,推开门,望着眼前这熟悉的屋子,心中只觉微寒。
抬眼间,长孙长卿突然瞧见屋内的桌上,摆放着一个木匣子。伸手将它打开,看到里面静静地躺着一块玉石,正是那次她与阮南烟相遇,在那玉石一条街随手买的。当时她随手丢给了那李婆子,让她送到碧梧轩,这几日忙着长孙怀锦的事,倒是把这茬给忘了。
长孙长卿拿起那块玉石,放在手中掂了掂,倒还是有些斤两的。这么大一块羊脂玉,也不知刻个什么好!这会子的长孙长卿,满脑子都想着怎么将这玉石给物尽其用了,早将方才见到阮南烟之时,心中那一点点的不痛快,给忘了个一干二净。
左右如今在这太子府内,也没个什么正经事做,倒不如自己找些乐子去。这么一想,长孙长卿便重又将那玉石小心放入木匣内,轻轻合上盖子,抱着那木匣子,朝外头走去。
如今玉竹她们也走了,再无人陪长孙长卿说话儿、玩闹了,现下这偌大的碧梧轩,便只剩她了。若再不给自己寻些事儿做,怕是要无聊到发霉了。
长孙长卿抱着木匣子,行至府门口,正欲抬脚跨门槛,谁知,却被府门口的护卫给拦了下来。
“长孙姑娘恕罪!我等奉了太子殿下之令,从今日起,不得私放长孙姑娘出府!”
呵,这倒是有意思了,敢情楚修远这是禁了她的足啊!
长孙长卿也不言语,只冷笑着抱着木匣子坐在门槛上,既不出,也不进,就这么坐着。护卫无奈,却又不敢惹恼她。
长孙长卿这一坐,便是好几个时辰,待楚修远回来之时,瞧见的便是安静靠坐在门槛边,双眼无神的小小人儿。
护卫上前,一五一十将事情缘由回禀了楚修远。本就还生着气的楚修远,见长孙长卿为了出府,竟如此折腾,心下更是气恼不已:她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开?
楚修远甩袖转身离去,直接漠视坐在门槛上的长孙长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