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大早,长孙长卿倒是并未让门外的小丫鬟等太久,早早儿便起身了。
难得她一改之前的沉默寡言,和颜悦色的与小丫鬟说起了话儿,吩咐她们备了热水沐浴净身,又吩咐小丫鬟给她洗漱妆扮一番。
“小姐真好看!”
望着铜镜中长孙长卿娇美的模样,小丫鬟忍不住开口赞叹道。
长孙长卿望着痴痴盯着自己瞧的小丫头,忍不住笑了。这小丫头还真是不懂得掩藏,得亏这太子府也没个什么正经的女主子,若是日后有了女主子,她这不懂遮掩的脾性,怕是早被罚了不知多少次了。
庭院深深,这深宅大院中,最不缺的便是曲意逢迎的人。只不过有的人,懂得遮掩锋芒,有的人……譬如这小丫头这般,喜怒形于色,单就她盯着主子痴痴瞧了半天这举动,怕是明着暗着不知得受多少欺负。
“咳咳,去备早膳吧!我饿了。”
长孙长卿虚咳两声,将那小丫鬟从痴迷神态中给拉了回来。
见长孙长卿终于肯主动开口用膳,那小丫头欣喜之情溢于言表。匆忙搁下手中的梳子,急急朝屋外跑去。
“奴婢这就给小姐端早膳去!”
长孙长卿无奈,这小丫头给她梳头才梳了一半,这就跑了?楚修远怎的给她找来了这么个糊涂丫鬟。
简单用了些早膳,长孙长卿难得的心情不错,让丫鬟选了几套衣裳,不慌不忙的一套套试着。总算一套桃粉色的衣裙入了她的眼,面料上乘,淡淡的桃粉色,清新淡雅,倒是与当下这季节极为相衬的。穿在长孙长卿身上,自有一股浑然天成的娇媚之气,却又不失少女的活泼俏丽之感,真真儿是人比桃花娇,面赛桃花颜。
吃饱喝足,又换了身好看的衣裙,长孙长卿便觉着自个儿越发精神了起来,一改之前的萎靡之气,眉眼间尽是欢颜。
其实颓废了两日,长孙长卿自个儿也想通透了。如今这境况,无论楚修远母子到底在算计什么,都不重要了。而今她孑然一身,身无牵绊,心无牵挂的,左右不过贱命一条,若他们想取,拿去便罢了!这么一想,长孙长卿心境便开阔了不少。
楚修远这边,听闻玄武回禀,得知长孙长卿好似心情不错,主动开口进食,又是沐浴净身,又是挑选衣裳的,楚修远还是有些惊讶的,昨日还惜字如金的小女子,今日怎的像是换了个性子?那是不是表示,长孙长卿原谅他了?
很显然,没过多久,楚修远这不切实际的想法儿,便被掐灭了。
楚修远匆匆赶到院中,抬眼便瞧见满脸笑意,正温柔地与丫鬟们说着话儿的长孙长卿。楚修远脚步微顿,愣住了,仿佛看到什么不可思议的画面一般:眼前这个温柔的、展笑欢颜的女子,还是昨日那个对自己不理不睬、冷若冰霜的长孙长卿吗?
许是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长孙长卿抬了头,在她眼神触及到楚修远的刹那间,她立即将脸上的笑意敛去,恢复了之前淡漠的模样。楚修远心中暗叹:哎,她果然还是只对他冷若冰霜啊,如今在她眼里,他怕是都没有眼前这几个小丫鬟可亲。
发觉长孙长卿面色有变,正在嬉笑的小丫鬟们顿时愣住了,随后顺着她的视线望去,便瞧见了站在院中的楚修远,丫鬟们一个个顿时吓的噤若寒蝉,赶忙儿战战兢兢地转身朝楚修远行礼。原本热闹的小院儿,顿时沉静了下来,连花草间的虫鸣声都显得越发地刺耳了起来。
楚修远瞧着登时安静下来的院子,无语的很,他有那么可怕吗?
小丫鬟们暗自腹诽:你当然可怕!你全家都可怕!
楚修远无奈挥手,将几个丫鬟直接打发了出去。但见那几个丫鬟溜的特别快,没一会儿工夫便跑没影儿了,她们个个可是巴不得离这位冷面冷心的太子殿下越远越好!
望着空荡荡的院子,长孙长卿不满地皱了皱眉头,怎么个个跟见了鬼似的?她抬头瞥了眼楚修远,一副懒得与他多言语的样子。既然昨日楚修远答应了会带她入宫,那他定会信守诺言的,这点她还是对楚修远有信心的,楚修远这个人,若是他开口应下的,必定会做到。既然她想要的目的达到了,还与他多费唇舌做甚?
见长孙长卿起身欲离开,楚修远赶忙儿跨步上前,唯恐她又关门落闩,将他拒之门外。
“长卿……今儿早上,母后宫内来人回话儿了,午后我们便可入宫觐见。”
“好。”
长孙长卿应的倒是利落的很。
“那屋子的门,可修好了?若好了,我便搬回去罢!总不好让你一直睡书房。”
许是瞧见楚修远有些无措的模样,长孙长卿难得的主动开了口,说了这几日,字数最多的一句话。
楚修远见长孙长卿主动开了口,心下又欢喜了起来,暗想着,她到底还是关心自己的。
“快修好了,待我们从宫内回来后,应是可以搬了。”
长孙长卿淡淡应了声,不再开口。
见她不欲多言,楚修远也不好多作打扰,免得又惹她不痛快了。转身唤了远处故作忙碌的几个小丫鬟,嘱咐她们一番,便离开了。
晌午的时候,长孙长卿早早用完午膳,便有些焦急地在屋内踱步。虽说,对于见阮青莞一事,她是迫切的,她迫切的想知道关于自己母亲的一切,但是同时,她又是有些慌乱的,因为她不清楚阮青莞是否肯与她说实话,又或者,阮青莞所言,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
从长孙长卿记事起,相府内,对于她生母的一切,皆是讳莫如深。上到长孙空青,下到府内伺候多年的老妈妈,无人肯开口与长孙长卿提起辛若夷的事。故而碰到个能熟识她母亲之人,她的心情除了激动,更多的是有些惶惶不安,这种不安究竟来自何处,长孙长卿也说不出。
如若母亲真的如阮青莞说的那般神通广大,那她又是如何算出这一切?她到底有何异能?又来自何处?她与楚修远这一家子到底有何种千丝万缕的关系?她逝去这么些年,别说坟墓,就连个衣冠冢都没有,整个相府甚至连她一张画像都没有!如此神秘,她身上到底藏着何种秘密?
就在长孙长卿焦灼不安之时,楚修远来了。望着忐忑不安的长孙长卿,楚修远心中一滞:没有期望,就不会失望。但愿这次入宫,她不会失望吧!
虽说已是第二次去这东溟的内宫,但长孙长卿心里总是莫名有些忐忑。一路上,她都紧紧攥着手里的帕子,手心的汗,湿了半块帕子。
春末夏初的凤鸣宫,入眼便是万紫千红,百花竞放的美景。几个小宫女,手执金剪,正悉心地修剪着多余的花枝,将一团团,一簇簇的花儿,修剪的规规矩矩整整齐齐的,倒是像极了这规行矩步的威严中宫。
见是太子殿下到来,门口的小宫女,福了福身,便匆匆跑去主殿内禀报。不多时,那小宫女又匆匆出来回禀,随后便引着长孙长卿和楚修远往殿内走去。
刚刚挪步到殿外,便听到殿内似有几道人声,细听之下,还有男声。长孙长卿蹙眉,与楚修远相对而视,二人眼中皆是疑惑。
“是修远来了?”
阮青莞抬头,瞧见殿外举步不前的二人,轻笑着出声唤楚修远。却对他身旁地长孙长卿,置之不理。
楚修远抬眼瞧了瞧殿内的人之后,亦是眉头紧皱。今日一大早,楚修远便遣人递了话儿给阮青莞的,按理说她应该知道事有缓急,怎的这个时候又将阮南烟和阮青恒唤了来?这阮青恒便是阮青莞嫡亲的哥哥,楚修远嫡亲的舅舅,阮南烟的父亲。楚修远心中隐隐闪过一丝不安。
“还不过来见见你舅舅和你南烟妹妹?”
阮青莞见楚修远立在殿外,面有迟疑,忙朝他招手,唤他进殿。
楚修远稍稍踌躇了一下,便伸手将长孙长卿的小手握在手心。楚修远掌心的温暖,瞬间将长孙长卿那颗躁动不安的心给安了下来。
楚修远牵着长孙长卿进了殿内,殿内几人见此,皆是面色一变。
“这位是……”
一旁的阮青恒开口问道。
“瞧本宫这眼力见儿,都没瞧见长孙姑娘来了!”
阮青莞装作刚看到长孙长卿的样子,开口说道。
长孙长卿心中冷笑,这皇后娘娘还真是个擅长变脸的,之前还长卿长,长卿短的,如今开口却成了“长孙姑娘”,这一前一后的称呼,旁人不知,长孙长卿倒是心中清明的很。
“见过皇后娘娘!”
长孙长卿恭顺行礼。
“父亲,我与你提过的,这位便是……长孙姑娘!”
一旁的阮南烟见楚修远手中牵着长孙长卿,一副偏袒的模样,心中嫉妒的很。
见状,阮青恒一副了然的模样,不再开口。
事已至此,长孙长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瞧阮青莞这架势,根本不像是要与她谈论辛若夷之事。
“远儿啊,今日母后唤你进宫来,是想与你舅舅商议一下,你与烟儿的婚事的!”
阮青莞笑着上前,拉住楚修远的手,将他与长孙长卿握在一起的手,生生拽的分离开来。随即又转身去拉阮南烟的手,将他们二人的手叠放在一起,然后轻轻拍了拍。
“什么?!”
楚修远大惊,一把将阮南烟的手甩开,转头去看身后的长孙长卿,虽见她面色如常,但楚修远心中就是有一股说不出的惊慌感。
长孙长卿虽心中震惊,面上却未曾露出什么情绪来。此情此景,她勿需动脑子,便能想的明白。阮青莞唤他们入宫,事先却又未有任何透露,任由楚修远将长孙长卿带了来,想来这一出,明摆着是要给她瞧的。长孙长卿不急也不恼,只淡定地瞧着眼前的几人。
见长孙长卿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阮青莞倒是有些惊讶了,按说,以这丫头之前的性子,定是不能容忍的,如今怎的倒如此波澜不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