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已到黄昏，楼里亮起橙黄色的灯光，将两个人的面目都染上一层硫磺的颜色，增添了表情的柔和度。
江奕成一动不动，默然片刻，强调似的开口道：
“我们还没离婚。”
“所以呢？”方雅言漠然反问，脸上的不耐藏不住，有些烦躁地用舌尖顶了下上颚，“我跟同事住一起。”
“男的女的？”江奕成急速问。
方雅言很无语地看了他一眼：“不男不女。”
说完，转身疾步上楼。
江奕成没有追上去，只是对着她的背影道：
“明天我还是会在那里等你，谈谈离婚的事情。”
走到二楼的方雅言，脚步突地停顿了半秒，闭了闭眼，继续上楼。
第二天下班，方雅言踏出研究所就看到江奕成的车停在树荫下。
犹豫了会儿，她信步走过去坐进车里。
江奕成透过后视镜看了她一眼，提醒道：
“系安全带。”
他们到了一家环境毕竟清幽的川菜馆，临窗而坐。
“关于我们离婚的事情，我不会……”
“先吃饭。”
方雅言想谈离婚的事情，却被江奕成开口打断。
男人从容不迫地打开菜谱，点了几样，然后抬头看她：
“你想吃什么？”
方雅言忍住翻白眼的冲动：“随便。”
“就这些了。”江奕成支走服务员，才转回刚才的话题，“你真想离婚？”
“真的。”
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方雅言特地直视男人的眼睛，拿出百分之两百的诚恳来。
江奕成调开视线，慢条斯理地泡茶，心却因为她刚才的正视出现了一丝紊乱。
他不喜欢这个女人毫不犹豫的语气，仿佛把这段婚姻当做一件可有可无的事情。
虽然他目前也不爱她，但是并不反感这段关系。
“雕塑的事情，我向你道歉，对不起，是我没有问清楚原由就责怪你。”江奕成转移了话题。
方雅言不在乎这个了，有些事情已经错过了道歉的时机，她不甚在意道：
“过去就过去了，我也不想追究，还是来谈谈离婚的事情吧，我会全力配合你，到时候像上级交资料的时候，就说我们两个性格不合，实在处不下去为理由，口供要对齐了，这样没问题吧？”
“我并不想离婚。”江奕成态度显得有点坚硬。
方雅言微愣了下，随即露出一副疑惑的神色：
“为什么？我们在这段婚姻里其实过得都不好。”
“不好的原因只是一些很小的问题，能改善回来，何必脑袋要离婚的地步？你以为现在离过婚的女人很抢手？”
“你什么意思？”方雅言脸色冷下来，“老娘就算是离过婚也魅力无限，抢不抢手不是你该关心的事情！”
“就你这个一点就着的脾气，谁能受得了？”江奕成继续奚落。
方雅言准备拍桌开骂时，服务员端着菜上来，滑到嘴边的话生生被咽了回去。
等服务员上完菜，她已经不想骂了，骂了又怎样？不过是让自己更生气而已。
“江奕成，你这样有意思吗？”冷静下来，方雅言语气很低沉，“我知道两年前不该跟你结婚的，所以及时止损多好？有那么多女的巴不得能当你太太，何必要跟我纠缠在一块呢？”
“这不是谁跟谁在一起的问题，主要是我不想离婚一次。”江奕成淡淡道。
方雅言受够了他这种自以为是、不把别人感受放在眼里的傲慢态度，拔高了声调：
“所以你今天来这里做什么？吃川菜吗！”
江奕成喝了口汤，语调缓慢道：
“提醒你，你还是有夫之妇的身份，以及别忘记我们之前的约定，你说过什么了没忘吧？”
说过什么？
方雅言细细回想了下，终于想起来，咄咄逼人的脸色像泄气的皮球一样收了回来。
当时在战地医院回来的时候，她就跟江奕成约定过，不管江奕成身边有多少个女人，她都不会管，只要把江太太的位置留给她就行。
发生了太多事情，导致她把初衷忘记了。
因为跟这个男人相处之后，已经开始有好些特殊的情绪慢慢渗透在两人的关系当中，无形，却致命。
方雅言如触电般猛地回过神，脸上讪讪的：
“好，那就这样吧，我们还是夫妻关系，但你别来找我了。”
说完，她起身离座，大步走出饭馆。
江奕成的到来打乱了原本平静的心境。
这段时间，她做好了离婚的心理准备，现在对方却拒绝，这算什么？
“不想离婚一次？真是毫无技术含量的借口。”
方雅言嗤之以鼻，在床上翻来覆去。
黑暗中，桌面的手机忽然绽放出光亮。
方雅言拿过来，看到江奕成的名字，立时翻了个大白眼。
三更半夜想骚扰她？没门！
把手机丢回桌面，方雅言抱着枕头准备睡觉，那片光却锲而不舍地亮着，好似不接就会持续。
方雅言坐起，打开床头灯，才慢吞吞接起，语气十分不耐：
“你不知道打扰人睡觉会下地狱的吗？江先生？”
“江太太，我发烧了，现在很晕，可以来接我一下吗？”
江奕成的声音传来，沙哑，干燥。
方雅言心脏一紧，之前吵架的场面在脑海一晃而过阻止了她：
“发烧而已，你去医院不就行了。”
“诊所关门了。”说着，江奕成咳嗽了两声。
带出的那种嘶声裂肺的气声，听得方雅言于心不忍。
“把你地址发给我！”
十来分钟后，方雅言到了江奕成所在的旅馆。
江奕成拖着病体给她开门，看他一脸死气沉沉的模样，方雅言心中那些对他的不快，顿时消失得干干净净。
“进去躺着吧。”她拎着一个医药箱进去，关上门。
江奕成躺回床上，一动不动。
方雅言看了眼打开的窗户，眉心蹙起：
“你是不是傻，都发烧了还打开窗户，是不是觉得没把自己烧死很遗憾？”
此时此刻她的毒舌程度不亚于正常时期的江奕成，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看在他烧得连反驳都没力气的份上，方雅言收敛了脾气，打开医药箱给了他一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