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文丽紧急把车靠到应急车道，打开危险灯，回头问：“有没有事？”
“我没事。怎么了？”许一诺问。
“刚刚前面的车突然急刹，看着应该是前头的大货车上掉了什么下来。”许文丽说，“我们要不要继续开？”
“走吧，我真没事。”
车继续行进。
刘千金看着许一诺额上的一片赤红，伸手摸了摸：“你刚刚推我干嘛？你自己抓稳就好。”
“我不推你你冲前面去了。”许一诺抓着刘千金的手腕把她的手拿下来，“还不回去坐好？”
刘千金看看驾驶位与副驾驶位之间的空隙，想想都能知道真飞出去了会有多痛，就乖乖地坐回副驾驶后面。
车内安静了一会，许一诺开口：“你刚刚的问题……”
“什么？”被这么一吓刘千金已经不记得她问过什么。
“奶奶看着像是长期肝郁，导致肝火过旺，肾阴不足，肾水不足以养肺，又导致肺燥烧心，呼吸不畅，血氧不足，脏器老化。外加长期卧床，体内阳气不足，身体机能退化。”许一诺逐词逐句地说。
前面的许文丽有点发愣，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带母亲去医院了，一来在山里，去一趟很折腾，二来母亲自己也不愿意去。
她记得之前来的老中医好像也说过差不多的话，还没有许一诺说得详细，但是开下的药熬了，母亲根本喝不下去，或者喝下去的都吐出来，后来就不了了之了。
“一诺，你连这个都懂？”许文丽忍不住好奇。
“他本身就是一部移动的百科全书。”刘千金说。
“光有理论无实际，你问我要怎么治我也不会。还有刚刚的也不过是个人见解，姑姑，你听过就算了。”
“以前去过县里的医院检查，没有什么大问题，就是说老人病，加上心情不畅导致的，让回家休养。在家里找过老中医，好像说过差不多的话，开的药吃不进，她也不愿意再折腾，就这样了。”许文丽说着，声音有些哽咽。
“嗯。”许一诺轻轻地应了声。
因为是春节期间，路上的车很少，开了两个小时多一点，就差不多要到了。许文丽问两个孩子要不要在前面服务站停一下吃点什么。
刘千金看看许一诺。
“大约还要多久？”许一诺问。
“半个小时能到了。”许文丽答。
“啊，我妈说会做好饭等我们回去吃。”刘千金忽然忘了转达消息。
“那继续走吧，辛苦姑姑了。”许一诺说。
“你……”刘千金才刚开口，就被许一诺用手挡了一下，示意她不要再说。
高速上还有来来往往的车辆，下了高速后，整个城市就像一个空城一样，路上行人也不见一个，路边的上铺全部大门紧闭，不是门口贴着“恭贺新禧”的红纸，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里怎么了呢。
“这里过年都这样？”许文丽很惊奇。
“对啊，打工的都回去了，人家都休息不开门。”刘千金见许一诺不应，就开口。
许一诺好像很享受这种静谧，一直看着窗外，似乎没听见两人的对话。
“我们那过年才多人。”
说着，车开到了小区附近，许文丽问：“是这里吗？”
“前面直走右转，左边那个门可以开车进。”
许文丽跟着刘千金的指示开过去。
“姑姑，到小区门口停一停。”
车停好，刘千金跳下车去跟保安说了几句，栏杆缓缓上升，刘千金又跳上车坐好。
“直走过了花坛是地下停车场。”
“是哪一栋？”
“就这栋楼上。”刘千金指指眼前的那栋楼，靠过去拉拉许一诺，“干嘛发愣？困了？”
许一诺摇摇头：“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下车啦，你还恍若隔世。”
“我就不进去了，你们这里下车可以吗？”许文丽把车停在地下停车场入口旁。
“啊？不可以啊。我答应了我妈要带你上去吃饭的。”刘千金说。
“不用了，我随便吃点就回去。”许文丽其实不大想见刘千金的妈妈，总感觉有点别扭。
“上去休息一会再走，开车很累。”许一诺缓缓地说。
许文丽也舍不得许一诺，听他这么说，考虑了一会，把车开进停车场。
电梯到了9楼，刘千金冲出去，穿过走廊打开家门：“妈我回来了！！！”
沈君华正在看着电视等他们，听到声音走了过来，摸摸刘千金的头：“有没有听话，有没有欺负哥哥？”
“你不问问他有没有欺负我？”刘千金回头瞄了身后慢悠悠地走着的许一诺一眼。
沈君华看到许文丽，对她点点头，见到她背着孩子们的行李，责备了刘千金一句：“怎么可以让人家帮拿东西？”
“没有没有，是我自己要拿的。”许文丽连忙挥挥手。
“进去吧。”许一诺轻轻地说。
“哦对，站门口做什么。进来休息一下，过几分钟可以吃饭了。”沈君华转身走进厨房。
进门的时候许文丽看到铺在地上的垫子，顿了顿，确定大家都没有脱鞋，才跟着进去。
进屋后，许文丽左右看了看，她以为她二哥会在屋里，然而屋里只有他们几个，并没有看见许灿辉。
刘千金嘭地倒在沙发上来了个“葛优躺”，随手拿起电视遥控来一通乱摁，很是舒适的样子。
“刘千金，你去给人家倒杯水啊！”沈君华连名带姓地叫了声。
“不想去嘛~”刘千金赖着不动。
“姨，我去吧。”许一诺说了声，走进厨房。
“你啊。你再宠她就要上天入地了。”厨房里传出沈君华的声音。
许文丽看到许一诺拿着一杯水出来，马上走过去接到手上。
许一诺走到刘千金旁边：“去拿碗筷。”
“知道了~”刘千金懒懒地应了声，站起来。
“姑姑坐。”
许文丽坐下，听到厨房里传出母女两的笑声。
“我爸不在。”许一诺小声说。
许文丽七上八下的心总算稍微安定了些，她很怕许灿辉或者会从哪个房间里走出来，然后忍不住跟他就吵起来。
吃过饭许文丽就说要走，沈君华说：“你开了那么久车，又得开几个小时才回去，现在路上车不多，回去还早，先休息一下，我们说说话。”
许文丽答应了。
沈君华能在自己月子里就承担起许一诺这个责任，能带着两个孩子长大，还能上班赚钱，她觉得很佩服。
沈君华的丈夫走了后的那段时间，她曾听许灿辉提过他们的事。
那天找到沈君华，提出希望带许一诺回老家一趟的事。她说了一大堆，沈君华就回了一句：得听他自己的意思。
许文丽一直认为，沈君华应该会是个很厉害的女强人。然而和她接触的这几十分钟里，她只觉得她是一个普通的母亲，很纯粹地爱着孩子的母亲。
沈君华把许文丽带到了自己的房间。
许文丽的视线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好像这里没有任何男人生活过的痕迹，这间房的地板上铺着带花的白地砖，并没有垫子。
刘千金把碗筷收拾好，许一诺已经换过衣服躲进了书房。刘千金也想念她那小房子，关了电视一起钻了进去。
“许一诺，你在干吗？”
“没，我看看数学第八页最后一题是什么。”
“哈哈哈哈，你神经病。”
许一诺笑得如冬日的暖阳。
主卧里，沈君华问许文丽：“他们这几天没给你们什么麻烦吧？”
“没有没有。他们都很好。”许文丽连忙说。
“家里老人还好吗？”
许文丽低下头：“估计不怎么好。”
沈君华沉吟了一阵：“我跟灿辉说过了，他不愿意听。知道我让一诺回去过年，发了一顿脾气摔门就走了，昨天，大年初一。”
沈君华的眼睛和刘千金的一模一样，只不过刘千金的眼中，不会给人这种神伤的感觉。
“谢谢你，嫂子，他不愿意就算了吧。”许文丽声音里透着遗憾。
“你叫我什么？”沈君华惊讶。
“啊？”许文丽愣住。
“哈哈哈。”沈君华笑起来，“我不是。你可以叫我君华。”
“啊？”许文丽相当尴尬，“我……我以为你们结婚了。”
“没有。我们只是朋友。”沈君华觉得，许灿辉这妹子的性格怎么跟他相差那么大，“他忘不了韩雪，我也不喜欢他。”
“呃……”许文丽没想过情况居然是这样。
“怎么说呢，不是说你哥哥不好，就是太大男人，韩雪是小女人受得了她，我可受不了。”沈君华想起那些过去，笑了笑，“妞妞爸爸的性格，跟一诺差不多吧，一诺像他。”
“那一诺……”
“怎么了？”
“你一直带着他？”
“算是吧。”
“我以为你们一起了，所以才……”
沈君华摇摇头：“我早就把一诺当自己的孩子了。而且不是一诺，我现在估计还沉浸在黑暗里走不出来。因为他在，有他给我做选择做决定，我才有心神整理自己的情绪。有他疼妞妞，才不会让妞妞觉得孤单。他把妞妞保护得很好，我很感谢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