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七双眼空洞,不负往日神采,提起那些过去对她来说未免太过残忍,可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她用着哀伤的语气,叙述着过去,过去的点点滴滴就像夜晚的长河里闪烁的星光,一点点浮现。
如果早知道,那一面是最后一面,她一定不顾一切挽留他。
那日,像是一个平常的日子,念七带着诺儿上街市采购胭脂水粉,在街上与宋阳擦肩而过。她转过头,有些意外地看着他,问道:“你怎么在这?”
他笑着说道:“我有事要去万藩林,去去就回。”
她一向知道他处理完事后一定会告诉她详情,她倒也放心让他去,她眨了眨眼,说着她要去买胭脂,以后抹了漂漂亮亮地给他看,他笑着点点头。
两人就这样在街市上别过,可他们都没有想到,这一别就是最后一面。
府里的下人来报时,她正在梳妆台上打扮着,她以为他给她送来了什么,却不想听到了他中毒的噩耗,她手里的梳子应声而落,她疯了似的跑出府门,夏政拦住她,劝她不要去,去了不妥。
她痛哭流涕,跪地请求夏政,说道:“父亲,我与他已是定下终生,他如今出事,我怎么可以坐视不理呢?父亲求您放我出去,我一定要见他!不见他我不安心!”
夏政闭着眼,让人把她送回房内,她悲痛至极,不得已趁着父亲不注意,跑出府门。管家们本想去追,夏政举起了手,示意随她去吧。
她一路跑到宋府,不顾街上无数人看戏一样的眼光,强行绕过了看守的人,宋妍出门来阻拦。宋阳的贴身下人拿着太后令牌,说是让夏念七进门。
念七一进门,就看见病床上奄奄一息的宋阳,他脸色青紫,浑身无力,往日俊美的脸庞此时因为痛苦而有些扭曲,她有些吃惊,明明早上见面还好好的,怎么才过了几个时辰,他就已经成了这样?
她浑身僵硬,一步一步走近他,眼泪还是止不住的掉,她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他忍着痛苦,用着温柔的声音说道:“阿七,你来了呀!来,让我再看看你一会。”
她愣着走到他病床前,整个人扑通一声跪下去,她诧异地看着,不愿相信地摇了摇头,说着:“这一定是梦!是梦!”
宋阳艰难地朝她的方向挪了挪身子,对她说道:“阿七,你别怕,我没事。”
她一听,顿时哭出了声,说道:“阿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会这样?”
他抿了抿嘴,闭了闭眼,说道:“在万藩林,我不小心被毒虫咬了,那毒虫溜走了,这毒蹊跷,也没有解药。”
她带着哭腔说道:“一定有解药的,我去给你找大夫。”说完,她起身就要走。
他想拉住她,却牵动五脏六腑,忍不住咳出了血,她吓坏了,整个人瘫在地上,手忙脚乱地想要替他擦去嘴角的血。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宋府把能找来的医师都找来了,是真的没办法了。阿七,人终有一死,不是吗?”
她不愿意接受地摇了摇头,痛哭流涕,说道:“那些都是安慰别人的话,你知道的,人总是只能安慰别人,安慰不了自己。”
他看着趴在他床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她,心中满是心疼,他用尽浑身力气才握了握她的手,说道:“阿七,别怕,我一直都在你身边,只是可能没有办法再拥抱你而已。”
她哭着摇头,说道:“我不要!我要你活着!你不是说要带我去闯荡江湖吗?我们不是说好要一起隐居世外,过着不问世事的生活吗?你现在要丢下我了吗?”
他也同样难过,但是他无能为力,他很想抱着她,安慰她,可他连坐起来都困难,他眼角的泪一滴滴落在枕头上。
她挣扎着凑近他,把他的手贴近自己的脸,说道:“阿阳,我们还有那么多未完之事,你怎么舍得不要我?”
他用着被泪水迷蒙的眼睛,努力地想再看看她的脸,他哪里舍得离开她,可他也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愈发不受控制,他的身躯已经越来越僵硬,他的手越来越用不上力气,他的呼吸越来越弱,他开始有些喘不上气,但他还是一直在安慰她,他也知道这些安慰其实都没办法让她真正的宽心,但他似乎也只能做这些了。
她哭红了眼,声音沙哑,带着哭腔一直求他不要离开她,她哭得肝肠寸断,却也挽回不了他生命一刻一刻在流逝。
他越来越虚弱,到最后只能支支吾吾地说着话,他看着她,说道:“阿七,我一直觉得非常幸运能够与你相遇,我们定是非常有缘吧,才会因为一碗红豆汤相识,和你经历的所有都深深刻在我的心里。我一直都很爱你,也很认真地想要与你共度一生,与你一起从初晨到日暮,与你观月赏风,与你经历世间所有美好。我这一生自从遇见你,便百花盛开,所有花月黯然失色,唯有你明亮如初。很抱歉呀,接下来我不能陪你走了,未来你可要好好活着。”
她哭着摇头,不愿意接受这一切,她还在痴痴地幻想一切都是梦,可他握住她的手的力度已经越来越小,她紧紧握住他的手,哭着说道:“不!不要!神明,我求你不要带走他!”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气数快要尽了,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说道:“不哭了,让我最后再看看阿七的笑,好不好?”
她笑不出来,一直摇头。
他努力地再挤出一句话:“那阿七给我唱首歌吧,再让我听听你的声音,求你了......”
她哽咽着,慢慢唱起来,他就这样,在她的歌声里,慢慢地闭上双眼。她唱到最后已是声嘶力竭,看着他永远闭上的双眼,忍不住抱着他已经没有气息的身躯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