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风，还有着春季的些许凉意。

念七替周藩把披风裹紧了些，两人互相沉默了一会，像是触碰到互相的逆鳞，两人都没有打破这一刻的沉默。

周藩静静地望向远处，其实他应该明了的，毕竟宋阳那样优秀的人，又是与念七相识多年的人，难以忘怀也实属常事，可他心里也同样不安，他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心里已经有了另外一个人的她。

他终于还是开口说道：“你还是很爱宋阳吗？”

她轻轻吐着气，说道：“是啊。”

他心里咯噔一下，说道：“想必他在你心里是无人可以取代的吧。”

她眨了眨眼，说道：“他是我的春夏秋冬，因为他整个世间仿佛都有了颜色。他是我迷失方向时的北斗星，是我悲伤彷徨时的明灯。他站在逸国水乡的桥头，我在桥尾，互相一望就是永远。他是我所有欢喜，想到他，整片黑夜顿时明亮。”

她转过头和周藩对视，她用着已经平复下来的语气，说道：“王上，能够得到你的恩宠，我百般荣幸。”

他闭了闭眼，深吸了几口气，低沉着声音，说道：“我并不是要你的荣幸，对你的深情我也从不后悔。至于宋阳，从前我也听过他的名讳，更是听说过他在江湖的名声，他本身就是万里挑一的天才，被许多人迷恋和向往。你与他相识多年，更是彼此相爱，若非这一遭，你们会一直携手到老，想必也会是江湖传颂、令人艳羡的一对神仙眷侣。我不是没想过，他逝世后，你要如何自处。他逝世两年后，你嫁来令国，想必也是做了一番挣扎，冒着被人记恨的风险，来到了陌生的地方。我知道，他在你心上，是不可磨灭、不能忘怀的人，我与他本就不在一个竞争线上，他在你心上万古同尘，而我只能拼命在你心里留下些许痕迹。可念七，我不后悔自己做的决定，不后悔像现在这般深爱着你。”

她愣了愣，有些诧异地看着他，无奈地说道：“王上......我给不了你想要的深情。”

他睁开双眼，那眼里有着些许疲惫，他整个人靠在念七身上，在她耳边说道：“念七，我喜欢了你两次，这样的缘分哪里是那么轻易就能得来的？万国盛宴初见你的惊艳，一直留在我的心里，我总是会想起你拿着剑，自信地舞着；令国再见你时，是满心欢喜；你为我挺身而出时，我能感觉到自己的心悄悄多跳了几下；当你在前线毅然决然让我返回皇城，还保卫前线不失时，我已经深陷在你的柔情之中。我知道你没办法遗忘他，但他已经离开你很多年，你可以怀念他，但却不能只是沉迷于过去他给你的柔情，过去的太阳再烈，也晒不干今日的被单。”

她的神情不再那么抗拒，反而有些柔和，她的心也慢慢柔软下去，她轻轻摸了摸他的头，说道：“王上也是一个很温柔的人呢。”

他吸了吸鼻子，伸手环抱住念七，靠近着她，说道：“念七，你知道吗？自从你为我求情那一次之后，我就发现你已经逐渐占据我的心。若说喜欢你什么，那大概是喜欢你身上那种在外人面前的淡然大气，在我面前时不时露出的娇俏可爱。我喜欢你的好，喜欢你的果断有魄力，喜欢你的满腹才华，喜欢你的聪明才智；我也喜欢你的不足，喜欢你对料理一窍不通的样子，喜欢你偶尔犯迷糊的样子，喜欢你对不擅长的事情抓狂的样子。你有太多太多令人喜欢的地方，哪怕是不足都显得很有趣。我很爱你，爱你的所有。”

她顿了顿，忍不住有些哽咽，她何德何能被两个人这样深爱着。过去，那个少年也对她说过一样的话；如今，又有一个人愿意爱她所有。她闭着眼，承受别人的深情，有时候也并非易事。她仿佛能想起那个少年，那个站在花树下，衣袖沾花却满脸笑意的少年，他是那样的温暖，像是冬日里的暖阳，像是刺破黑暗的黎明，他带着令人心安的一切就这样慢慢走近，说着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话，念着地老天荒的词，他是认真地想要与她共赏世间所有。可他来不及实现这一切，就这样离去，他一定也很想和她一起走下去，只是没办法。他曾说，会有另外一个人，替他陪着她走完余生。她不知道那个人是不是周藩，她只知道她的心里还是只有当初的少年。

他紧紧抱住她，说道：“念七，给我们彼此一些时间，我会一直等着你，等到你回过头，看到我对你从来不离不弃，等到你愿意放下过去，来到我身边。我仍然爱着你，一直深爱着你，如若夏日的光芒太过耀眼，我愿意为你遮去；如若冬日的寒风太过凛冽，我愿意为你挡去。”

她轻轻地回抱了一下他，她明白他是在给彼此一个机会，她也明白他的深情和付出，只是现如今她的脑子有些混乱，她没办法理出头绪，她想让急速跳动的心平静，却发现只是徒劳，她干脆放弃。现在想不明白的事，就留着明天去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