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上的字，一个都没有入她的脑中，她盯着一页纸出神。方桔拿来的茶早已经凉了，她却是一口都没喝。

她的心思还留在昨日夜里，她枕在他的身旁，侧着身子看着他。

她问道：“王上，姐姐的孩子会是未来的王吗？”

他吸了口气，说道：“怎么问起这个？”

她有些无奈地笑着，说道：“姐姐的孩子应当是众望所归的太子吧。”

他眨了眨眼，说道：“册封大典那日，寡人便向王后许诺说等真儿长大些，给予储君之位。”

她有些笑话自己，明明知道的事，为何还要再苦苦追问，就像他爱不爱自己这个问题一样，答案自己早就明了却一再不相信。真是可悲，自己输得一败涂地，哪怕是一点点的爱，她都能靠着这一点点活下去，可他真的对自己没有爱意，只剩下怜悯。

裴婕妤忍不住羡慕那位王后，拥有王上全部的宠爱，她的儿子会是储君，她的地位稳固而不可动摇。那自己还剩下什么呢？除了能紧紧握住的就是每月内务府给的俸例，其他似乎都是空无的。

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的心好像变得越来越善妒，明明最初自己想要的只是陪在王上身边，可现在已经不只是要陪着他，还想要他的恩宠。

“娘娘，这茶凉了，奴才给您换下。”季栎的声音在她身旁响起。

她有些错愕地看着他，说道：“你什么时候来的？”

季栎笑了笑，说道：“娘娘想得出神，奴才不敢打扰。”

裴婕妤挪了挪身子，半靠在椅子上，说道：“季栎，你知道吗？王上早已经许诺把储君之位交于大皇子周真了。”

季栎把茶杯的茶倒入另一个碗里，再给茶杯倒上热茶，他说道：“这不是理所应当吗？大皇子得王上圣心，他的生母又是最受宠爱的王后，被立为太子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裴婕妤神色黯然，语气也低沉了起来，说道：“是啊，都是情理之中。”

季栎抬眼看了看她，说道：“娘娘，事已至此，您可要改变主意？”

她闭了闭眼，说道：“争宠么？”

季栎将茶杯拿起来，弯着腰给她递过去，他说道：“娘娘，您心里其实什么都明白，不是吗？”

她接过茶，浅尝一口，说道：“可王后从没做过伤害本宫的事。”

季栎看了看她，说道：“娘娘，如果那个计谋能成，您便能有更多时间待在王上身边了。如若王后冲动，那么......娘娘说不定能拿下王后、储君之位。”

她闭上眼，她只觉得头脑混乱，思绪像是海浪一样一波一波袭来，她闭口不言。

季栎见到时机已然成熟，便开口说道：“娘娘，与其这样一生渴求王上回头，倒不如奋力博一把，赢了您就能站上顶峰，到那时，何愁没有恩宠？何愁没有位分？何愁您的小皇子的未来？”

她眉头紧锁，表情凝重，她脑中的两个小人已经打起来，她犹豫不决。

季栎仍然说着话：“娘娘，人生下来便是与天争、与地争、与人争，如若不奋力拼搏一把，又怎么能知道自己是否能够达到顶峰？与其苟延残喘地躲在屋檐下看人眼色，倒不如破釜沉舟，兴许能争得一线生机。奴才幼时丧父，娘亲无力抚养只好把奴才送进宫中，期盼奴才能活下去。奴才也曾想，有口饭吃足矣，可是看着旁人年纪轻轻便可平步青云，同为奴才却可以趾高气昂，奴才不甘心，同样生而为人，我何以不能做到如此？什么天命、运势，不过都是懦弱者的借口，我想往上爬，不惜一切代价。娘娘您出身闺阁，已是幸事，在府上也是受尽恩宠的掌上明珠，何以要在宫里这样仰人鼻息？”

她能感觉到自己的怒意、恨意一点一点从心底深处涌现，那些独自守候的黄昏一点点浮现在她脑中，她在落寞无奈，而那位王后却在享受恩宠。她才明白自己过去强压下去的心酸与苦涩，一点一点反弹回来，她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委屈，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她的夫君眼里从来没有她，只有另外一个人；她的小皇子不受宠，她在下人面前更是不被重视。她像是把心里的鬼怪放了出来，让它肆意在脑中晃荡，她知道自己早已愤恨许久，她一直强装的镇定原来就是一扇纸窗，稍微一捅就破。她像是放弃挣扎一般，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季栎明白自己的计谋成功了，他内心激动，但是不表露出来，他仍是神色镇定地说道：“娘娘，现在，利刃就在你的手里，看您愿不愿意试一试了。”

裴婕妤最终还是败给了自己内心的嫉妒，她眼神变得不那么柔和了，红着的眼眶更是显示着她的伤痛，她不想再躲在那么多假意的保护下，苟延残喘，她也想试着一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