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草犹一心，人心不如草。

梳洗更衣后的念七，在正殿上端庄的坐着，等着裴沫走进来。见到容光焕发的裴沫，念七无奈地眯了眯眼。

裴沫见着神色自若、脸色略有憔悴的念七，心中有些许愧疚，但很快她就把这种愧疚压下去，她让自己镇定下来，笑着说道：“姐姐憔悴了许多，想来是近来事情繁多，让姐姐忧心了。”

念七的脸上再也看不出当初的亲切，只有淡淡的疏离，她嘴角扯出一抹笑，先请她入座，再遣退了身边的婢女，整个殿内只剩下她们两人。

诺儿给裴沫递上茶之后便退出殿内，也顺带把门关上。

念七拿起茶，浅浅地抿了一口。

裴沫一直悄悄盯着念七，见她脸上没有丝毫慌张，顿时有些吃惊，明明发生了这样大的事情，她怎么会这样镇定？

念七放下茶杯，侧过头看着裴沫，说道：“你一定很好奇，本宫怎么仿佛像是个没事人一样？”

裴沫收回视线，慌张地说道：“妹妹自然是希望姐姐没事的，不然也不会姐姐刚醒就前来请安了。”

念七理了理衣服的褶子，说道：“你是想来看本宫被这件事如何打击吧？毕竟此事是你一手操作，始作俑者自然得来看看笑话。”

裴沫被戳中内心的秘密，神情有些慌乱，她眨了眨眼，说道：“姐姐在说什么胡话呢？妹妹怎么会做伤害姐姐的事？”

念七冷笑了一声，抬眸直视裴沫，说道：“自从在你宫里，你说出那个‘旧物’，本宫就大概猜出来这整件事里你扮演了什么角色。你也不用再装作楚楚可怜的样子，像是本宫冤枉了你，如今殿内只有你我二人，这话也不会传到别的地方去，你倒不妨坦白，比起百般遮掩，倒不如直面对决来得痛快。”

裴沫顿了顿，她听见这话，反倒心安理得了些，说道：“姐姐快人快语，妹妹是做不到这样随性而为。姐姐这样聪慧，一定什么都猜到了吧。”

念七盯着裴沫，说道：“那你算承认了？”

裴沫闭了闭眼，她能感觉到自己过去压抑的所有痛苦正在不断涌现，她从一开始的愧疚到渐渐的心安理得，她说道：“认了又如何？”

念七叹了口气，说道：“为什么这么做？”

裴沫一听，心里的所有情绪像是一头猛兽，即将破笼而出，她说道：“姐姐不是很清楚吗？我为了什么。”

念七抬手，看了看自己的手，说道：“为了得到王上的宠爱吗？还是为了保护你的皇子？还是为了你自己的荣华富贵？”

裴沫看着念七，说道：“都是。而这些姐姐全都有了。”

念七浅浅一笑，说道：“所以要这样设局害本宫？”

裴沫笑了几声，说道：“姐姐，你知道一个人在宫门口守着王上的滋味吗？你知道怀孕时王上从来没有在意的滋味吗？你知道自己的孩子永远得不到王上的宠爱的滋味吗？你知道与王上相处时，王上有明显的疏远和淡漠的滋味吗？你知道一个人落寞的思念着王上的滋味吗？你知道没有恩宠就没有被重视的滋味吗？你知道在宫里孤独无依的滋味吗？你知道惶惶终日的滋味吗？你不知道，因为你每日享受着王上的百般恩宠，享受着王后的尊荣，你在怀孕时也有王上陪伴照顾，你的孩子备受重视，你的皇子会是未来的储君！”

念七垂了眼眸，说道：“本宫从不敢说自己待你多好，也不会说本宫怎么保护你，毕竟本宫也有力所不能及的地方。但本宫问心无愧，本宫劝王上要去看你，请太后多看护你，让下人留意你饮食，本宫更是真心待你，没有隐瞒地相信你。你怎么做，是你的事，但本宫对自己所做之事从不后悔。”

裴沫的双眼渐渐被泪水淹没，她有些错愕，她本以为念七会责骂她，会指责她，甚至对她所做的事情感到愤怒，可念七似乎只是淡淡地把他们之间的关系划分开。她哭着说道：“姐姐，你什么都有了，所以才能这样心安理得，你哪里知道我这样惶恐的心情？”

念七摇了摇头，说道：“不，你错了。本宫是什么都没有，什么都可以失去，所以才这样心安理得。”

裴沫一听，愣在原地，她说道：“你明明什么都有！”

念七抬眸，裴沫可以看到念七的眼中只有平静，没有任何波澜，念七无奈地说道：“你所嫉妒的王后之位、储君之尊、王上宠爱，于本宫而言不过过眼云烟。本宫已经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已经是个一无所有的人了。过去，宫里的嫡长公主周茹甯，是一个同你很像的人，为爱执着，她苦苦思念一个人而不得，最终离世让本宫自责不已，甚至一度责怪那个不愿意接受如甯的人。所以你执意要入宫，本宫才不拦着，只是因为不想再有一个如甯。可是，本宫渐渐明白了那个人的苦衷，也渐渐明白了自以为是的成全只是害人害己。本宫知道你的不容易，也知道一开始王上并不会就对你百般恩宠，可是你太傻了，傻到以为让王上与本宫决裂就可以趁虚而入。”

裴沫被说得毫无反击之力，她鼓起勇气，对着念七说道：“妹妹再傻，也让姐姐和王上决裂了，也让姐姐心神不宁！”

念七嗤之以鼻，说道：“你真的以为是你成功的布局才让本宫这样伤神？本宫伤神是因为对你的背叛感到失望，对自己的真心付出感到惋惜。失去王上宠爱也罢，没有王后之尊也罢，本宫原就不放在心上，本宫只是叹息你最终还是走错了路。你自以为是的成功，不过是利用了真心对你的人的信任。”

裴沫自嘲地笑了笑，说道：“这些刀剑，都是姐姐亲自送到我手里的，我不用，岂不是可惜？”

念七笑了笑，像是嘲笑一败涂地的裴沫，又像是嘲笑无能为力的自己，她说道：“裴沫，如果真的要斗，你只怕还够不到本宫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