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是一件让人煎熬的事，等待坏的事情的发生更是让人抓狂，明明十之八九会发生不好的事情，却还在心存侥幸，觉得可能不会发生。明明已经很顺理成章的会发生不好的事，却还是想用自己虔诚的祈祷，来祈祷让坏的事情不要发生。至于祈祷有没有用，这才不是重点呐，重点是自己可以在祈祷的时候让自己的内心平和，觉得自己已经尽力做了所能想到的一切手段，不会让现实在打倒自己之前觉得自己还不够尽力，还留有余力。

祈祷让自己心心念念的事情正在一点一点的发生着，哪怕只是多了卑微的千万分之一的可能性，这也是自己的尽力，这也是自己的抗争，与这不甘心的现实抗争。每个人都会祈祷，即心中有念想，只是有的念想并不是很高大尚，但他们才不会在乎这些，因为此时此地的心中念想就是最大的念想，要是这个小念想死了，自己在此时也就死了。

之后的念想还会有，但那时那地的念想是那时的自己，是那时那地自己的不甘心。而且只要有一次念想被实现，人就会期待下一次下下一次也可以实现自己的念想。哪怕中途死了好几个念想，但自己还存在于这世上，那会念想吧，万一下一次就实现了呐。为了这个万一，祈祷就变得有意义起来，争先恐后，乐此不疲，得到了是赚到的，没得到也没就说明自己祈祷的还不够虔诚。

于是就更虔诚。

很巧，我现在就在祈祷，祈祷事情不要变得糟糕。就这样，一直就这样，不知道那么多的事情不好吗？！选择性的简单会让人好过一些吧？！知道了真相的你，会留下眼泪吧？！眼泪是咸的吧？！

我也没心去干别的，我就一直在附近等着，等着那个连长离开，等着他离开之后进去看看顾诚，等着看我的祈祷到底有没有用。心不宁，则身不行。

我一直盯着自己的表。五分钟，十分钟，二十分钟过去了，咋还不见人出来了。二十五分钟，二十八分钟，二十九分钟，半个小时，这都半个小时了，他们不会有什么事吧。本来上级来看望下级是一件最正常的事，可是这次不一样，这次的人不一样。我等了半个小时，还不见人出来，就打算找一个借口进去好打断他们的秘密交流，正当我刚想了一个蹩脚的理由打算进病房的时候，门吱呀一声开了。

那个连长走了出来，他脸上没有什么特殊的表情，整了一下衣服，就朝别的房间走去。我看到他消失在了过道里，就迫不及待的想要进去看看顾诚如何了，可是人到了门口却又停了下来，心想反着他连长已经走了那么事情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了吧，倒不如让他先静静，我现在贸然进去可能会起到反作用吧，那就等一会吧，等他调整一下自己，等他做好准备吧。

又过了一会，我才下定决心推门进去。一进来，我就觉得屋子里有一股异样的气息，那种感觉就像地球的重力突然增加了一倍，让空气，让人都变得沉重，都有些变形。

我看着这个男生，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我知道他时候的样子如果非要用什么表情来形容的话，那应该是就是木然吧。木然，指发呆或不知所错的样子，又或仿佛受猛击或受震惊造成的。

我看着他这个样子，心突然有些发痛，无声其实才是最大的抗议，不说才是最大的在乎，他的悲伤，他的哀愁，他的寂如死灰让我心一阵一阵的痛。现在的顾诚，太可怜了，好想冲过去一把抱住他，对他说，没事，还有我，没事，还有我，我的这种想法越酝酿越强烈，我的心在痛的同时也有些紧张，紧张我接下来要做的事。

不行，我的这种情感已经酝酿到巅峰了，我再也忍不住了，我要去抱一抱他，让他好过一些。就当我要迈出去第一步的时候，他却突然说话了。

“那个，文静啊，药好像快没了啊”

什么，药？我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还真是，药只剩底部的一点点了，那么刚刚他表现出得那种木然，那种悲伤，那种哀愁都只是因为他在看药还剩多少，都只是自己的自以为是，一厢情愿？天那，你玩我，好吧，不能怪天，怪我，都是我先入为主的以为他知道了真相，然后受不了这样的打击，哎我可真傻，药，闹了半天他只是在看药还剩多少，真是，太好笑了，自己也真是太傻了，还安慰他，安慰啥子，以后哭成大花猫也不管他了，让他再看药，天呐，他只是再看药啊！！！

我瞬间不想和他再多说一个字，可是不说又不爽，我现在的心情非常糟糕，就像波函数一样，达到了最低谷，于是我就很生气，虽然不是他的错，但是却因为他。

“我天。这不是还没完嘛，有什么激动得了，弄得人一惊一乍的。还有啊，你最近咋了，对药都有研究了？看个药剩多少还能看半天？”

他一听，傻笑了一下，说道：“没有的事，就是瞎看看”

瞎看看？瞎看看！你一个瞎看看能看出个什么名堂，你倒是悠哉悠哉，可把我给急坏了，你不知道我那会儿有多心痛，你不知道那会我的冲动就要战胜我的理智差点就要抱你，你不知道我是有多么的在乎你，瞎看看，原来只是瞎看看。你一句瞎看看，让我备受煎熬。

我虽然心里对他有一万个不满，但我还是极为利索的给他换了新的药过来，笨蛋顾诚，傻顾诚，让你看，这次让你看个够。换好了药之后，我就没有搭理他，他似乎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我们就这样一直持续到晚上。

等到了晚上的时候，他也没和我将将今天到底他连长和他说了些啥，小样还挺能忍啊，我就不问你，我看你啥时候和我说。

不知道他今天怎么了，就是感觉有些怪怪的，平时没事可做早就睡觉了的他今天一反常态，竟然没有早早的就睡去。我不禁好奇，于是就决定先打破僵局吧，反正怎么看像是我一个人的闹别扭，他看起来又不像是会在乎和我说话这种事情，那么我就拥有了开始说话和结束说话的权利，很好，但又不是那么的好。

“喂，顾诚，你平时不是早早的就睡了吗？咋今天还不睡了”

“睡不着”

这样的回答勾起了我的好奇心“睡不着，为啥了，想家了吗？”

他想也没想的就回答我：“没有，不是想家”

“那是为啥了，想连队了？”

“也没有，都不是，就只是睡不着”

“哦”

房间里又开始了沉默。

过了一会，我看时间差不多了，我就对顾城说：“行吧，今天就到这里了，我该值班了，你慢慢睡吧”说完，我就要转身离开。

可是他突然发出了一声让人觉得很毛骨悚然的声音。

“别走”

我心里咯噔一下。吓我一跳，我回过头来看他。他接着又说道：“能不能先别走，我，我真的睡不着”

我想睡不着有什么好奇怪的，自己有时候也经常睡不着啊。就对他说：“没事，我也有时候睡不着，你什么都别想，慢慢的就睡着了，没别的事我先走了”说完以为没事了，就又转身要走。

“不，不是你想的那种睡不着”

我没有在意，继续往前走。

“血，是血”

我的心骤然加快了跳动，天，他为什么会说血这样血腥的字眼，这大晚上的，跟我开什么恐怖玩笑，我决定暂时先不走，先听他说完，不然我这出去之后也觉得怪吓人的。

我回到他身边，压住自己的紧张，问道：“什么 血，你是要给我讲什么恐怖故事吗？大晚上的，别闹了，我胆子小”

“不，不是讲故事，是真的，是我，是我只要一闭上眼睛，我的眼前就会浮现出血红色，它慢慢的变大，从一滴到两滴到三滴血到一摊血再到整个空间都是血红色，我只要闭上眼睛，它就是这样，他就会变着这样”说着说着他的情绪开始变得有些激动。

我安慰他道：“怎么会这样，之前不是还好好的吗？是不是你最近太累了，所以看错了”

他突然盯着我，我被他盯得有些发毛。他斩钉截铁的对我说：“没有错，这都是真的，它慢慢的变大，从一滴到两滴到三滴血到一摊血再到整个空间都是血红色，你相信我，我不骗你的”

“好好好，你不骗我，你说的都是真的”我只好先承认他说的，然后再慢慢的想办法让他睡着。

他看着我说：“不，你并不相信我，你并不认为我说的是真的，可我说的都是真的啊，只要我一闭上眼睛，那些血就会出现，对，是他，是那个人，是那个人的血”

“那个人？你是说那个被你一枪打倒在地上的抢劫犯吗？”

“不，不是抢劫犯，不是抢劫犯的血”

不是抢劫犯，难道他还伤过其他的人，至于杀人，别开玩笑了，现在的社会，无冤无仇的杀人多亏啊。可是不是那个抢劫犯那又是谁？

他接着说：“不是抢劫犯，要是抢劫犯的话我前几个晚上也不会出现这样的情景，前几天也不会睡得那么踏实啊”

“那为什么今天你就会有这样的感觉了，今天除了你连长来就没发生过别的事啊”我说道一半，突然发现了问题所在，对啊，他连长今天来了，那么假设他连长告诉了他那个抢劫犯逃走了还打伤了他的战友他会不会觉得他战友受伤流血是他造成的缘故，所以内心自责才会睡不着，才会觉得眼前都是血。不行，这样的话对顾诚太不公平了，怎么因为好人做的不够好就让好人受折磨，不行，我得帮他，得告诉他不必啥都往自己身上揽，告诉他放宽心，这不是他的错，他没必要怎么折磨自己。我正要开口，他却抢先一步说了话。

“是啊，今天只有连长来过这，但一起来的还有一个我枪杀了人质的消息，你知道吗，我，我杀人了，而且杀的还是人质”他说着说着眼泪不自觉的从眼角滑了下来。

滴答，滴答。

我也愣在原地，心中好像有什么东西也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