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子娘高高兴兴离开了镇上,高兴之余也没忘把多余的两文钱藏起来。
刘张氏一回到家中,便被虎子的奶奶叫过去。“怎么说的?”虎子的奶奶焦急地问。
刘张氏神情愉悦地讲:“能成亲。”
“张瞎子亲口说的。”
“对。张瞎子说有福自能成亲。”刘张氏模仿着张瞎子说话时的样子,以及那沙哑的声音说。
刘张氏高兴之余,又想到三丫,高兴的劲儿也弱了几份,犹疑地问:“那三丫?”
老太太原本翘起的嘴角又落了下来,要退亲,三丫娘那关可不好过。老太太思考来思考去,也没什么好办法,只好交代媳妇说:“明天去退亲,看三丫娘怎么说。咱可不能闹出人命关系不是?”
“还能怎么说,肯定是不答应啊。”刘张氏心直口快地说。
“这我还能不知道,”老太太刘全氏不肖地瞥了一眼媳妇,“叫你去你就去,不去亲能退得了。”
刘张氏哦了一声,才想走,又顿住了,担心地问:“那礼钱怎么办?”
老太太抓起桌子上的筷子仍过去,吼道::“还问礼钱怎么办?不要留给她家啊!”
刘张氏却露出难为的表情,期期艾艾地说:“娘,这可不好要。三丫的娘可不好说话,我怕是办不好。”
老太太厉声说:“办不好也要办。当初可是你要定三丫的。花那么多银钱你也要娶。”
刘张氏虚心地说:“那不是虎子闹的嘛!我想着就虎子一个儿子就依了他。”
“你依了他,你就去要。”老太太生气地讲。
讲完看媳妇躲在一旁不吱声,低着头也不挪步,转而又温言温语地劝刘张氏,“你先去要,要不到咱再想办法。”
刘张氏心不甘情不愿地答应了,明天先由她出面说项。
晚上,虎子家踹踹不安地睡觉了,三丫家也没着没落地睡觉了,柳儿家也是放了一半的心又提着一半的心睡觉了。
赵兰安心地睡觉了,村里人都睡着了。
村东头大户人家的东边的一间书房里的灯却还亮着。
灯透过灯罩发出昏黄的灯光,微弱的灯光下照着一朦朦胧胧纤长的身影。身影斜躺在椅子上,似睡非睡。
似有一阵风吹进屋来,没看到人影,却听到一声低沉的声音响起。
“少爷。”
“什么事?”
“村民赵兰不知用什么方法救活了李柳儿。金郎中特地去了赵家。”
“有外人接触过赵兰?”
“没有。”
“没有来报什么?一个小村民。”灯影中的纤长身影一动不动躺在那里轻蔑地说。
灯影随着一阵风晃动了两下,金丝楠木桌子上多了一张纸,便无其他声响。躺在椅子的身影似乎真的睡着了。
第二天吃过饭,虎子娘就期期艾艾地来到了三丫家。三丫的娘正在洗衣服。
刘张氏搓搓手不安地说:“三丫娘,跟你商量个事。”
“啥事?”
三丫娘并没有停下手中的活,头都没抬起来,语气冷清地问。
刘张氏看着这样的三丫娘,心里直打鼓。可话不说也得说呀!难道还能请别人来说,请了也没人答应啊!刘张氏只好硬着头皮说:“这,这柳儿都投河了,你看咱要不把婚退了吧!不然恐怕要弄出人命关系来。”
三丫娘洗衣服的动作更快,只听她提高了声音说:“哦!你怕柳儿闹出人命,就不怕咱也闹出人命。咱也不是怕死的。”
刘张氏躲躲缩缩地讲:“这不是找你商量吗?这亲不退估计不行啊!你家三丫这情形嫁到我们家也是不好你说是不是?”
三丫娘猛地摔了衣服指着刘张氏的鼻子骂:“这哪是商量,你就是来欺负我家的,我的娘啊!”
三丫娘又是拍腿又是叫唤:“哎呦喂!我的娘啊,你来看看你家的孙女,有人要欺负咱了呀!说三丫这情形嫁过去不好。我家三丫哪里做错了事,怎么嫁过去就不好了。”
“你嘴皮两层皮,上下碰一下,就完事那。你说话跟放屁一样的啊。”
骂了不解气,三丫娘端起洗衣服的盆就往刘张氏身上泼去,刘张氏是躲闪不及,被泼得满头满身都是水。刘张氏,抹了脸上的水,就指着三丫娘骂:“你这个泼妇。我找你好好商量,你竟泼我一身水,就你这样的谁跟你做亲家。”
“你骂谁泼妇了,你才是泼妇,死不要脸的,你到我家来,无缘无故要退亲,没门。就你这样的才是没人敢跟你做亲家。你以为你是好人,你是好人咋就留不住孩子。你个不要脸的跑到我家来骂我。”
三丫娘骂人的声音大得几里都听得见,很快家里就围满了看热闹的人。人越多三丫娘骂得越厉害,边骂边跺脚。
“你个不要脸的,你儿子也不干好事,把别人肚子弄大了,想来退亲,你想得美,小勇去叫你叔叔们来,咱家又不是没人,让你就这欺负我。”
“你还好意思跑我家来退亲,我没砸到你家就给你面子了,你现在啥脸都不要了,跑我家里来欺负人,你以为我是好欺负的。你这个死不要脸的骚货。”
三丫娘气得不行,指着一旁的儿子小勇叫他去叫人。刘张氏一看小勇拔腿就跑出了门,连忙在后面喊:“别呀,别去,我没欺负你娘,这不是好好跟你讲的嘛!”
三丫娘上来拉着她的胳膊对着门外看热闹的人就讲:“王婶子,王婶子,你说,她家请了媒人到我家来定三丫的,现在,他家小的不要脸跟柳儿好了,转脸又想到我家退亲,你说有这样的吗?”
王婶子吓得连忙边摇手边往后退,边退边说:“没有这样的。没有这样的。”
“是吧!王婶也这样觉得的吧!他家要取那小娼妇。还好意思到我家来退亲。我呸!还骂我泼妇,我还没骂你呢,你倒先骂起我来了。”三丫娘上去就揪住刘张氏的头发,嘴里骂个不停。
“她那个不要脸的,你家还乘杆子往上爬,真是那苍蝇就爱叮那臭鸡蛋,没一个好的。”
“亏你长得人模人样,竟然不要脸成这样。”
刘张氏哪里肯吃亏,手也上去揪三丫娘的头发,两个人扭打在一起。刘张氏的湿衣服沾得满身的泥,三丫娘也好不到哪里去。
“谁欺负人了。都是你骂我来着……”
“别打,别打了……”
“唉吆喂……”
场面一片混乱。两个人扭在一起,拉架的又拉不开。你拉着我,我拉着你的,就像打群架一样,好几个拉拉扯扯成一堆。人越来越多,亲戚们也都来了,两方人对骂着,眼看着就要动手了,一片嘈杂。
里正远远地见场面如此混乱,连跑带奔地赶过来,边跑边大声喊:“都停下,都停下!都给我停下!”
里正一路跑一路喊,喊得嗓子哑了也没人听。
“哐当!”一声响。
所有人都卡在那里,似乎有人按下了暂停键,一齐看向响声处。
一个缸碎成了好几片躺在地上。缸里的咸菜散了一地。
里正站在那里,脸阴沉的能滴出水来。
“都闲得没事做了是吧!”里正语气冲冲地说,“这又是闹哪出?”
“里长,你可得为我做主,这个娼货……”
“你骂谁呢?”
里正捡起一根棍子,使劲地敲敲墙生气地说:“你们要想继续骂,继续打,我这就给你们腾地方。”
里正生气地用木棍指着三丫娘赵王氏:“赵王氏,你来讲,不要骂人。”
“这老……,”三丫娘一开口就要骂人,刚张口要骂就见里长手里的木棍点着地,吓得咽下骂人的话说:“里长,不是我非要骂她,她家做的不是人事。”
里正“嗯咳!”两声,三丫娘缩缩脖子再次开口道:“前些时日,她家请人来我家提亲,前儿,我家同意了他家的提亲。今天,她又跑我家来退亲。我家三丫长得那是不要说的,也没做败坏风俗的事,无缘无故的她就要来退亲,那不是见我家好欺负吗?”
“这不是跟你商量吗?”虎子的娘刘张氏插嘴道。
“商量个屁。定了亲,你要退,我姑凉咋活。”
“这……”
“你家说要退就退亲啊。”
刘张氏期期艾艾地说:“这,这,这不是怕闹出人命嘛!”
“哪是怕闹出人命,是怕肚子里的孙子没了吧!”
“这话不能这么讲。”
“咋不能了,做都做了还不让人说。呸,你以为大家都傻了就你聪明。你这个朝三暮四的,儿子生下来没屁股。”
“你咋骂人。”
“我就骂你。不要脸。”
“你才不要脸,你……”
“咚咚咚!”
里正敲得墙咚咚直响。蓬头垢面,吵得面红耳赤的两人随着敲墙声也停止了对骂。
里正仍了木棍,转身就往家走:“你们自己骂着解决。我走了。”
“别,里长留步!”赵家的老太爷也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从不远处走来。
里正看着赵老太爷步覆蹒跚,快走及步,上前搀着老太爷,温言低语道:“赵老爷,怎么好劳烦您来了呢?谁多嘴的?”
赵老太爷,拍拍里正搀扶着他的手低缓地说:“都吵成这样了,我就是耳朵聋了,也会知道的。”
里正搀扶着赵老太爷,越过人群,走到堂屋,眼尖手快会来事的赵叶晨拖了一个条凳放到了堂屋正中。里正请赵老太爷坐在了上首,赵老太爷拉着里正的手坐在了一起。
院子里的人一团一团的聚在一起窃窃私语。谁也不敢出头的鸟儿先开口。三丫的娘和虎子娘也彻底分开来,彼此怒目而视。
“进来吧!”赵老太爷闷闷地咳了几声,才慢悠悠地对着外面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