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我发现了一个奇怪的事情,挖的水塘……”赵兰兴奋地对赵沈氏讲。
“姐,你咋成泥人了。”
“泥人,泥人!”
赵兰的话还没讲完,便被赵菊打断。从屋里出来的赵菊看见赵兰满身泥便嚷起来。跟在赵菊后面小跑的赵秋,鹦鹉学舌般学着她说话。
赵沈氏见赵兰脏兮兮的样子,根本不听赵兰想讲什么,直催赵兰:“快去洗个澡,换身衣裳,就你这样还有什么事情比你更奇怪!”
“娘!”话没讲出口,赵兰很着急,拦着赵沈氏就要说。
赵沈氏却朝她挥手,嫌弃地说:“洗完澡再说。看你真够脏的!还有,你别到处乱走,弄得家里都脏了。”
话没讲出来真会憋死人的,你知不知道。
赵兰看着赵沈氏自顾自的说完就转过身去,根本就没在意赵兰欲讲话的迫切心情。
真是郁闷得一米。好不容易发现这么奇怪的事,尽然没人愿意听。赵兰心里难受的想。
没有倾听者,赵兰只好泄气地去洗澡。
洗完澡,赵沈氏又喊着吃早饭。
“怎么弄成那样?”赵沈氏坐到桌上,端起碗才想起来问赵兰。
赵兰咽下嘴里的饭,早已经没有刚回来时迫切述说的欲望,见赵沈氏问,敷衍地说:“在田里弄的。”
赵沈氏听了不高兴了,责问:“田里又没水,咋弄?”
赵兰停下吃饭,抬头看着赵沈氏,想着那水坑,思索着说:“娘,我发现田里有个地方出水。”
赵沈氏低着头,夹了一筷子酸豆角。真的挺酸的,已经吃了几次的赵沈氏依然如此想。
赵沈氏心里想着酸豆角,嘴上无意识地问:“出啥水?娘咋听不懂。”
“就是,”赵兰顾不上赵沈氏的表情,只是想着刚刚在田里发生的事,心里想了又想,不知道该怎么表述,只得一边思索一边慢吞吞地解释,“就是从地底下往上出水。就像水井。”
“你说荒地里挖出个水井?”
赵沈氏惊讶地都忘了把夹在筷子上的酸豆角放入口中。
赵兰并没有注意到赵沈氏的惊讶神情,她低头思索着说:“嗯,弄好了就是水井。”
“真的?”
听到赵沈氏怀疑的问话,赵兰皱着眉说:“有水呢,我能作假?要不然我身上哪来的泥。”
赵沈氏丢下筷子,放下饭碗,对赵兰讲:“走我们去看看。”
“娘,这饭还没吃好呢!”
赵兰这才抬头,诧异地对赵沈氏讲。
“一会回来再吃。”
赵沈氏和赵兰一前一后往水塘走。赵沈氏在前面,走得又急又快,要不是赵兰天天锻炼,还真跟不上她的步伐。
很快,赵沈氏停了下来。
前面一个半大的坑,坑里有水,水很浑浊,看不出坑的深浅。
赵沈氏从田间找了一根长树枝,试着把它插到水里。树枝慢慢插到底,再取出,大概有半个多人高的树枝是湿的。
这个水坑有多半人高?
赵沈氏看完树枝,转过身问赵兰:“不是你倒进去的水?”
赵兰听到赵沈氏的责疑,虽然心里不爽,不过依然摇摇头回答:“不是。”
“回家拿个木桶来,看看是不是能舀干。”
“好。”
赵兰一路小跑回去,拿了两个挑水的木桶又一路小跑回来。
母女俩一个舀水,一个把舀出来的水往沟里倒。
按赵兰用现在的时间来计算,赵沈氏大约舀水舀了半个时辰不到,水就有点见底。不过,最后一点水,总是舀了,又有,有了又舀,反复来回,水总是过一会就有,总是舀不清。站在下面的赵沈氏看着坑的底部,明显可以看到,中间有个地方不停地往外冒水,或者说是往外渗水。
赵沈氏神色不明的站在那里,没有讲话。
水一会就漫到了赵沈氏的脚底。
“你回家把铁锹拿来。”赵沈氏吩咐赵兰。
赵兰又一路小跑回去拿铁锹。
赵兰站在那喘气,真够累的。
早上,挖了许久的坑,回去洗个澡,饭还没吃好,又连走带跑的到田里,到了,又跑回去那木桶,拿来了又舀水,舀完了,又跑回去那铁锹。
这小腿,这小胳膊的真累坏了。
赵沈氏接过赵兰拿来的铁锹,对着那一小滩水继续往下挖。挖了许久,出水量并没有大多少。
赵沈氏失望地停下来。
此时的赵沈氏也跟早上从田里回去的赵兰一样,弄得满身是泥,看不见衣服布料颜色,连脸上都溅的泥点。
赵沈氏身子支着铁锹,站在底下,估摸着说:“出水口估计还在下面,我先停一停,再想想,看看后面怎么办。”
赵沈氏从下面爬上来,回去,洗了个澡,坐下来,叫了赵兰过来坐下商量这件事。
“再向下挖也不太好挖了。兰儿,你觉得呢?”赵沈氏等赵兰一坐下就讲。
“我也这样想的,就算好挖,再往下挖,也不知道出水口在哪?还要挖多深?我想,既然能出水,我们有水用就行。我们干嘛一定要找到出水口。”赵兰对赵沈氏分析,“不过,既然出水了,我想的是,我们是做个水井,还是不做水井就跟水塘连在一起。”
赵沈氏坐在凳子上思考,好一会才讲:“做水井还要请工匠来用砖砌起来。这水井在田里也没什么用,大家用水都在河里。要不就和水塘连在一起。”
赵兰提议道:“连在一起,就怕我们养鸭把水弄脏了。我想,原先我们要挖个水池的蓄水的,现在有出水点,我看就不需要另外在挖了,我们沿着出水点把四周拓宽,水池也不要挖多深,反正这边出水呢,不愁没有水。”
赵兰想了想又说:“这样逢到旱年,说不定也能多些水救急。”
旱年!
赵沈氏不由得想到那年,几个月不下雨。田里几乎颗粒无收。要不是手上有点积蓄,又只有赵春一个孩子,估计也要像别的人家,卖儿卖女。春儿就是由于小时候没吃好,所以身体瘦弱,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这不得不才让他上了学堂。要不然,如果赵春身体强壮,就可以跟着他爹学做铁匠。他爹的手艺也有个传承,他也能有个手艺有碗饭吃……
“娘!”
“娘!”
赵兰看着赵沈氏神色似乎不对,感觉很是悲伤,连忙高声叫道。
“娘,咋了?”
赵沈氏在赵兰再三的呼唤声中,回过神来,语气坚定地对赵兰讲:“就挖个水库吧,好歹到了旱年多些水喝。”
赵沈氏凝视着门外,幽幽地对赵兰讲:“那年啊!你哥才2岁,你还没出生。那年冬天没下雪,春天也才淅淅沥沥地下了两三场小雨,真是小得连地都没打湿。夏天又热,一滴雨都没下,地干得裂着手指粗的缝。那年,田地里几乎没有收成,水都不够喝的。东边的那条河的水,都快干没有了,真的只有低洼处有些水。里长当时也带着大家打井,可找遍了全村,也没找出哪有水,只得放弃。好在,咱东边的这条河最深,到最后,水都没有干透。原先,还为挑水灌田打架,后来,连吃的水都不多了。打架就更习以为常了,这个村和那个村的人打,同村的人和同村的人打,都打死人过。我们村还好些,别的村,真的连水都没有喝,干死了不少人……”
“后来呢?”
赵兰眼前浮现一片浮尸遍耶的情景,不由得毛骨悚然地问。
“我们村叫赵李村,原先一半是姓赵的,一半是姓李的,很少有外姓。就因为那场旱灾,死了不少人,不少从外地来的外姓人离乡背井,流落至此,便在此落脚。现在的赵李村,姓赵的都不足二十户,李姓的还稍微多一些。其他的姓氏大都数,都是从那时候过来落脚的。”
“那年可死了不少人,老人小孩,……”说着说着,赵沈氏哽咽了,眼泪挂在睫毛上。
“娘,都过去了,以后会越过越好的。”
赵沈氏低头擦拭,佯装高兴地说:“对,我们兰儿都能赚钱了,肯定会越过越好的。”
赵沈氏总算从悲伤的回忆中走了出来,高兴地跟赵兰开着玩笑。
经济决定生活,粮食决定命运。
赵兰突然想改变一下生活。不是一个人的生活,而是大家的生活。
“娘,那水池,我们再商量一下,”赵兰对着情绪已然平静下来的赵沈氏讲,“我想,我们还是请石头叔来帮忙,南边已经挖了那么长,我们再往北挖,挖有南边一半长就可以了,宽度不拓宽我看也差不多够大了。要是以后嫌小,咱们再扩大也不迟,你看怎样?”
“兰儿说得有理。”
赵沈氏百感交集地看着赵兰,兰儿真是大了,主意也正。
“还有就是,咱荒地出水的事还是不要传出去,要不然,有些人不知道会说些什么,要是有什么变故反而不美。是不是?”
对于刚才赵兰讲的话,赵沈氏很是有感触,她完全认同赵兰的观点:“对!有些人就眼红别人,看不得你比她好。人性最难揣测,说不定到时候还挖不成水池,最糟糕的可能还会被填上。”
“石头叔我瞧着也不是多话的,咱再叮嘱一下,石头叔肯定不会往外传。我们就还只找他一人,前面水塘挖了四天,大概再挖三四天也就可以了。娘,你觉得呢?”
“兰儿大了,想问题越来越周到,娘觉得你说的都没错,比娘想的都仔细,就按你说的做。”
看着赵沈氏赞扬的表情,听着赵沈氏赞叹的话,赵兰心里乐得呵呵直笑。
赵兰下午就去请了思齐的爹。
思齐的爹答应的很爽快。也没有多问。
到了田间,石头看到那一汪水很是诧异。
思齐的爹问:“怎么有水?”
赵兰也不隐瞒,直接说:“就那块湿地,你走后我往下又挖了半人高,下面竟然出水了。我和娘商量着就挖个大点的水塘,到时候浇水就方便多了。”
石头盯着瞧了半天,问:“要挖多大?”
“从这往北,挖个三十来步,不要挖太深,不过还是比南边的水塘要深些,宽也稍微往两边拓宽些。”
“好。”
思齐的爹往北挖,赵兰则在南边挖的沟靠出水点不远打了个水坝,这边要养鸭,不能跟水池的水混起来,以免太脏,不能进口。水塘没水可以在水坝上开个口子,流进水来补充,差不多了,再用土填上。这样不会污染水池中的水,水池中就相当于井水,烧开了就能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