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真的,这句话顾嘉完全是随口这么一说,并不隐含任何含义。
可轻飘飘的一句:这不还有你吗?却让祁朔的心蓦的紧缩,听到他的耳朵里,满满的都是信任和依赖!
他当了这么多年的大靖第一纨绔并不代表他真的就是一个一无是处的纨绔,但常年累月的被人恭维着,被人小心翼翼的高高捧着,还是让他难有大展身手的成就感。
如今在这村姑身上体现出来的信任和依赖便让他感受到另类的新奇和满足。
顾嘉完全没留意到阿九的反应,她今天受的惊吓不小,又受了一场寒,只祈祷别在这山洞里还没脱险的时候病倒了。
强逼着没什么胃口的自己咽下了块饼,但整个人还是慢慢萎靡起来,到最后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昏睡过去的。一开始还能听到耳畔磅礴的雨声,从山洞深处传来的回响,知道自己很困很想睡,但很快一切都模糊了,陷入到深层的噩梦中,已经分不清哪是真实的,哪是梦里,只感觉到极不安稳,不是山崩就是地裂,自己不时的往下跌落!
那种惊恐的失重感不断的在她的梦境里重演,偏偏就是醒不过来。
祁朔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顾嘉的不对劲。
今天坠崖说起来还要怪他,若不是他折返过来加重重量,造成了藤蔓的直接断裂,说不定两人还不会落到这个境地。原以为凭这丫头得理不饶人的性子,自己免不得要落下埋怨,没料到从头至尾,她今天都表示得特别安静。
等他看过去时,小丫头已经蜷缩成一团,小脑袋一点一点的睡过去了。
他着实松了一口气!
以往不是没有跟女孩子相处的经历,只是那些娇小姐们除了相互之间攀比、勾心斗角,就是在他面前争奇斗艳的表现,聒噪得很,总之跟女人在一起,无论年纪大小,就意思着麻烦。
近些年他自己能拿主意后,第一件事就是离女人远远的,故而很缺与女人打交道的经验,可在与这个村姑相处后,他竟然慢慢的觉得其实也并不都是麻烦。
就在顾嘉的头再一次垂下差点碰到火苗时,祁朔的身体飞快的移了过去,用自己的肩膀把她的头托了起来。
雨慢慢的下小,最后完全停住,天色却依旧没有明亮起来,温暖的火堆靠近洞口,偶尔有裹挟着泥土味的晚风窜进洞来,把火苗吹动得东倒西歪。
可祁朔只觉得自己热得厉害。落在他肩上头的重量其实可以忽略不计,但头的主人轻柔而平缓的呼吸正对着他的脖子,那细腻的气息带着若有若无的香气,就像一片羽毛轻巧的划过心尖,带来一阵阵悸动,害得他紧张而又僵硬,不敢有丝毫的动作。
整个身子仿佛被压下了千钧重担,有些不堪重负。他举起来想拂开她的手迟疑了下又放下,到底是不忍心。
第一次有一个人离自己如此之近。
火光映衬着肩上的小脸,瘦削而苍白,祁朔能清晰的看清小脸上最细小的绒毛。乌黑浓密的眼睫毛像一把小扇子,遮住了那双明亮大眼里的狡黠,完全看不出平日里与他做对时的古灵精怪。
其实她的皮肤并不怎么粗糙,反倒是被雨水淋浇后的苍白在火光的渲染下,带着几分细瓷似的干净清透,此时安静的睡着,就像个易脆的娃娃。
“喂!你醒醒!”脖颈处的温热慢慢变得灼人,祁朔一再确认不是自己的错觉,便不得不亲自打破这份宁静。
“糟了!”肩上的人毫无反应,伸手探上她的额头,整个人滚烫得像要着火了一样!
这令从来没有照顾过人的祁朔有些手足无措,好半天后,他才下定了决心,尽力学着之前受伤未愈时顾嘉照顾他的样子,把自己的外衣解了铺在地上,然后小心翼翼的把她放上去。
又添加了些树枝,他才想起喂她喝点水。
可惜从家里带来的竹筒里的清水已经喝完了,他走出洞外收集了点雨水,再把竹筒搁在火上烧。
“水~”地上顾嘉只觉得自己的喉咙快冒烟了似的难受,本能的呢喃出声。
“来了来了。”祁朔嫌弃的捧着已熏得乌黑的竹筒,手忙脚乱的吹凉了些,才敢把它送近她的嘴边。
地上顾嘉因发烧,脸上带着不正常的潮红,让她瘦削的身形显得特别的虚弱。看惯了她强势的、似乎无所不能的样鲜活样子,再看此时的难受无助,祁朔只觉得心里揪动似的难受。
像这样被一个女孩牵动心绪还是第一次,他不满的蹙起了皱头,连带着喂水的手不经意的抖动一下,温热的水珠泼撒出来。
顾嘉此时毫无意识,本能的感觉到唇上的那一抹温热,当即伸出舌头来舔,正巧碰到祁朔靠近的手背。陌生的碰触让他的脸腾的一下红了大半,比地上的顾嘉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飞快的扭过头去,可那一抹温软的嫣红似乎已经定格在了脑海,一时挥之不去。
……
顾嘉是在第二天天亮后才清醒过来的,火堆还旺着,山洞里温暖干燥。追逐了她一夜的噩梦一下就消散无踪了,地上摆放着一个烧焦得不成样子的竹筒,里面有半筒水还冒着丝丝热气。
想来应该是阿九的杰作,她环视了一下,洞里面没有他的人影。
她想都不想的喝了竹筒里的水,不烫不凉的水滑过喉咙,像久旱逢干霖,立马整个人都鲜活起来!
顾嘉站起身活动了下手脚,昨天还红肿的脚脖子已经没什么事了,看来经过系统改造过的身体还是不同的,要是照她以前感冒的经验,她这会儿应该躺在医院的病床上了,而昨天又受惊吓又被雨淋,却只是昏睡一夜,现在又龙精虎猛了,只是想到需要的能量值,她又免不得黯然,不知道下次获得要等到什么时候了。
“你醒了?”声音是从山洞深处传来的,顾嘉回望就见阿九拎着一只还在挣扎的兔子过来了。
“里面有出路?”顾嘉惊呼出声,这是她的第一反应。
看到她雀跃的样子祁朔松了口气,到嘴边要取笑她的话又生生的咽了下去,最后只重重的点了点头,“先吃点儿东西,等下我带你出去。”
顾嘉完全没有察觉到身边这人的异样,一心沉浸在能脱离险境的欣喜中,手脚麻利的帮着处理兔子。
没有调料没有盐的烤兔子肉并不美味,但病了一晚上的顾嘉感觉自己胃口好得能吃下一头牛。等烧兔子散发出诱人的焦香味,她还是先撕下最肥美壮硕的一条大腿来递给阿九。
“喂,先凑合着吃,回去了我再烤一次,让你见识下什么叫真正的烧烤。”昨天要不是人家帮忙,她估计就不只是感冒发烧了这么轻松了。
阿九接了兔腿,好半晌出声,“祁朔。”
“啊?”顾嘉以为自己没听清,停住咀嚼侧过头来。
“我叫祁朔,不叫喂!”阿九不耐烦的瞪过来,“我排行第九,叫阿九也不算骗你。”
哦,原来是不想隐名埋姓了啊。
顾嘉了然的点了点头,毕竟大家也算是共同经历过生死的嘛,也该坦诚相见了。
然后她就接着啃她的兔肉,吃饱了好出去,家里六花、七花一天一夜没见她了,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是这两个字。”祁朔等了好一会儿,没见身边的人有任何动静,以为她一个村姑不识字,又拿烧焦了的棍子在石头上写了出来。
顾嘉只瞟了一眼,不置可否的再次点了点头,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祁朔只觉得自己被一口气憋得非常难受。他踌躇了好半天,才终于鼓起勇气告之自己的名字,还亲手一笔一画的写下来,结果人家根本就不在意!
或者说,人家根本就没把他放在眼里!
顾嘉吃干净了一条兔前腿,才突然感觉有什么不对,等她抬头就见祁朔一脸怨念的盯着她看。“怎么?”有什么不对吗?难道自己脸上沾了灰尘?
“我说了我的名字,你呢?”
被人强势打断拿衣袖擦脸动作的顾嘉:“哦,别人都叫我大花啊,其实也可以叫我顾嘉。”其实她已经不像一开始的时候对大花这个名字那么怨念了,不管叫什么,都不过是个符号而已,最重要的是活着,活得开心,这是经历了这次劫后余生的感慨。
显然她的回答并有让祁朔满意,对方盯着她又看了好一会儿,把她盯得一头雾水。想不到这个公子哥儿还是个不学无术的,估计不知道这两个字怎么写?
顾嘉只得恋恋不舍的放开兔肉,把他刚丢下的棍子捡起来,紧靠着‘祁朔’两个字又写上‘顾嘉’,示意让他看后,终于消停下来了。
接下来离开悬崖的过程就简单了,只需要一直朝着山洞往里走。路已经被祁朔打探过一次,沿途的石块腐枝都被清理过。
举着树枝做成的火把没走多久,眼前豁然开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