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昌海中秀才的的事对顾嘉来说,只是不经意中得知的一个小插曲,接着她拔腿就往家走。
家里六花果然担心坏了,见到她就猛扑过来,扒着她的裤腿死活不肯放手。虽然现在家里的人已经不少,撇开阿九需要上山看着蜂箱不能时时在家外,翊儿已经是她的玩伴,春柳和林寡妇也成了家里的下人,但能让她觉得有安全感的最亲近的亲人,始终只有自己的大姐姐。
大姐姐不在家的时候她还能强做镇定,像个小大人似的精心照料小妹,就像大姐姐照顾她一样,但现在她的靠山、她的大姐姐回来了,立马就恢复了六七岁孩子的本性。
“你看看这孩子,之前还好好的,看到姐姐回来怎么还哭上了呢?”林寡妇依旧没日没夜的纺纱织布,生怕自己跟女儿成为顾嘉的拖累,万一顾嘉负担不起了,她跟女儿的下场就难料了。这会儿见六花哭得凄惨,她很不好意思,有自己没把孩子看顾好的负疚感。
“都是姐姐不好,出门之前也没跟六花说清楚,担心啦?下次姐姐不能回来一定交代清楚,争取准时回来!”看到如此依恋着她的妹妹,顾嘉只觉得心都要化了,眼角潮湿。
前世做为依赖家人的独生女,现在突然反转成为别人的依赖和牵挂,这种反差让她既新奇也为自己的考虑不周而自责。
“孩子看到娘,无事也要哭三场。长姐如母,六花这是离不得你呢,两姐妹的感情真好!”林寡妇看着面前抱在一起的一大一小,有动容,更有羡慕。
她想到自己,虽然有兄有弟,却并不亲近,不然也不会因为自家老娘一病不起而让她倾家荡产,沦落到卖身为奴的下场,而自己偏又早年丧夫,独留下女儿春柳,连兄弟姐妹都没有一个,待她去了,这个孩子就成了孤零零的一个人了,比王老二家这几个还不如呢。
七花已经四个多月大了,她早已不满自己的活动范围仅限于自爱六姐的后背,穿着一件洗得发白,也不知道是哪个姐姐不要的小衣衫,被林寡妇安放在铺了铺子的摇篮里,这会儿刚喝了奶正精神着,虽然不怎么认得人,但看到顾嘉还是冲她吐了个泡泡,裂开没牙的嘴啊啊乱叫了一通。
虽然在她还没有满月的时候程氏就没了,但有顾嘉和六花的精心照顾,又有一头健壮的母羊专门哺乳喂养,她反倒是几朵花里营养最好的。
白白的小肉丸子一样,小胳膊小腿像带结的莲藕,没几下功夫,搭在她肚子上的薄布就被她蹬到一边去了,翊儿在一旁看到了,忙过来轻轻的帮她盖上,生怕凉着了肚子。
翊儿虽然只有五岁,却最是沉稳,仿佛天生一副严肃的小面孔,也就只有面对七花的时候,才偶尔闪现孩童的天真和好奇。
估计他在家里不是唯一的孩子就是最小的孩子,怎么看就是被娇宠着的,被顾嘉带回来的头几天,还处处新鲜,跟着六花、春柳疯跑了几回,但现在却只有照顾七花时才幼稚得可爱。
顾嘉看到他在帮七花盖薄布时小手偷偷的捏了几下她嫩白的小脸儿,小心翼翼珍若珍宝,小七似乎很享受这个大哥哥的轻抚,很给面子的咧嘴露出一个‘无齿’的笑来,翊儿便盯着她,难得笑得像个傻子。
回家真好!
明明昨天早上才出的门,再回来竟然让顾嘉有种久别重逢的欣喜和踏实。
没过多久,阿九也从山上回来了,手里拎了一串野鸡和兔子,是从新设的陷阱里捕获的,顾嘉刚跟何公子签定了开酒楼的入股合同,心情正好,想着不久就有收益,也不那么吝啬了,再说以前的猎物都是卖到天香楼里,现在跟楚元贵翻了脸也没处卖了,她干脆大手一挥,吃顿好吃的!
麻辣兔头、红烧兔肉,鲜美的野鸡汤、干锅鸡块、小鸡炖蘑菇……还有馋得孩子们流口水的炸鸡腿,应有尽有。一时间浓郁的香气在茅屋四周弥漫,这完全不是平日里一只鸡能凑凑合合吃一天的排场!
虽然顾嘉不是个会亏了自己嘴的人,但在经济压力巨大的情况下,平常也只能做到尽量有荤腥。
不过家里的孩子们只在开始的时候惊喜了一下,很快便不在意了,顾嘉从城里带回来很多的好东西,做衣服的细棉布、好吃的糕点,还有城里孩子玩的泥叫叫、糖人等更让她们爱不释手。
春柳拿了属于自己和六花的布料,兴奋的在身上比划,已经在筹谋怎样做新衣服了,六花只稀奇的看了眼,她还是对泥叫叫好奇一些,毕竟从小长到大,还从来没有过玩具。
七花则开心的添着糖人,想吃偏偏吃不到,不时就撇嘴哭起来,翊儿只得拿着糖人让她随时都够得着,有些作茧自缚的无奈。
“啧啧~大花你也太宠着她们了,春柳已经是大姑娘了,哪能还要什么礼物呢?”林寡妇的厨艺在顾嘉这里只能算一般,做饭的时候就打打下手,她很不好意思自己占了顾嘉的便宜,除了庇护住自己跟女儿不说,现在还得了新衣服!
全都是上好的细棉啊。
她织一匹土布才能卖二十文钱,那细棉的价格却翻倍还不止,“以后家里的孩子们的衣服都交给我吧,用自己织的土布要划算很多。”
想想顾嘉虽然能干,却不怎么会持家,虽然布料买来也有自己女儿的一份,但她还是替顾嘉心疼钱。
“行,我也做不来衣服,肯定是要麻烦婶子的。除了孩子们的,那块青色的是买给您的,织布先停一停,把家里人的衣服先做出来,天气热,还穿厚重的衣服受不了!”
“还有我的?不,不,我的衣服足够了,哪还要什么新衣服!”林寡妇的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根本不能答应。
“这次我上城里运气好,正巧有家布铺减价划算,顺手就给家里人都买了身,没花几个钱您放心,让咱也试试这细棉布做的衣裳到底有什么不同。”
做一顿饭的时间很快,在天光未尽之前,终于能吃上饭了。
临时凑合起来的一家子齐聚,两张木桌拼起来的餐桌上摆放着满满当当的菜肴,全是色香味美的硬货色,那可是花钱上天香楼都没得吃的好菜,一时大家吃得喜笑颜开。
只有阿九一个人默默无语,情形有些反常。
等林寡妇去收拾碗筷了,顾嘉实在没忍住,跑过去找他说话。
她实在太担心山里的蜂箱了,虽然阿九一回来就跟她说了一切正常,蜂群大半都已经入住,但她还是怕出纰漏,要知道那些可是她将来的倚仗啊。
“没有,蜂箱很好。”阿九明显兴致不高,只回答了她这么一句。
“那你今天是怎么了?出了什么事了吗,闷闷不乐的?”
阿九白了她一眼,几次欲言又止,最后实在受不了她看小姑娘般戏虐的表情,才闷闷的开口,“你确定你买的礼物全家人都有?”
“??”顾嘉愕然,这人就为了这个闹别扭?
“是啊,都有。”她突然就起了玩心,想不到这个平常臭屁的公子爷竟然还有这么幼稚的时候!
“那我的呢?”阿九都快暴走了,这丫头这是把他放在哪里了?每个人都收到了礼物,就连七花都有个糖人呢,偏他什么也没有,还好意思说全家人都有。
“你之前不还为了赘婿的事跟我发火吗,你又不是我们的家人,也要礼物?”
还敢提!还敢提!!阿九无论是眼里还是心里,都要冒出火来了。
看着转身就要离开的阿九,顾嘉摸了摸鼻子,似乎自己真的有些不厚道了,“有呢,就那块蓝色的料子,正好做夏衣。”
虽然她说赘婿什么的,完全是开玩笑的,但真的没有半点占便宜的心思?要是对方是个丑八怪,她还会开这样的玩笑吗?
为了弥补玩笑造成的某人心情不爽,顾嘉很狗腿的亲自把那块蓝盈盈的布料找了出来捧到西厢。
说起来,人家也算还了她的救命之恩,且在布置蜂箱时功劳不小,到现在还要仰仗他帮忙呢,可不能把人给得罪死了。
敲了好下几,西厢的木门都没有打开的迹象,等顾嘉的耐心耗得差不多了,手里突然伸出一只手来,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飞快的从她手里抽走了那块布,门又呯的一声给合上了!
顾嘉惊呆在原地。
顾嘉家欢乐的气氛只持续到第二天的早晨。
“大花,大花!你个死没良心的死了没有?”一大早就有高亢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被人一口一个死字的问候让顾嘉紧蹙了眉头,不用猜,她都知道是曾氏找上门来了。
想不到平静了这几个月,曾氏并没有想的忘掉自己还有一房孙女。
林寡妇和春柳自从入了她家的户口,虽然仍分两处住着,吃饭却是一起的。大家正吃着馒头喝着粥解决早餐问题,冷不防曾氏闯过来了。
林寡妇担心的目光看着顾嘉,一时有些无措。
“怎么回事?”看到场上气氛凝重,阿九也重重的放下了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