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喝!看来真是阔了啊,连下人都养上了。”还没人来得及给阿九解释,曾氏就已经进屋来了。
她的目光死死的盯着桌上的林寡妇母女,再扫视到阿九和翊儿的身上。
“您……您来了啊。”林寡妇被看得尴尬,忙不迭的起身让座。
曾氏对林寡妇的识趣挺满意的,刚准备一屁股坐下去,作威作福一回,却瞟见旁边自家的孙女大花目下无尘,连眼角余光都没给她一个,当即把脸一沉。
“大花,今天我上门来是为什么事你应该知道了吧,怎么地,真是翅膀硬了不认家里了?”
顾嘉继续吃着饭,无动于衷。谁知道她上门来是干什么?谁又稀罕知道?
“你叔说了,看在你爹的面子上,再给你们一次机会!赶紧的去把田产、银钱都交出来,户籍还让挂回家里去。”
来意说明了,曾氏才把注意力投放到餐桌上,上面摆放着一簸箕堆了尖的白面馒头,精米熬的稠粥,还有下粥的腌菜和一碟肉干!
曾氏的双眼瞬间放亮。
“就为了你们的事,我一大早上出来的急,早饭还没来得及吃呢,快去,给你奶奶我盛粥来,凑合着吃点儿。”
“啧啧~白面的,还有精米粥!谁做的早饭?欺负我家大花年纪小不懂?看看村里谁家这么糟践粮食的,下人也吃这么好,简直无法无天了!”
曾氏看到白面馒头和精米,口水都快流出来了。虽然王家在南山村也是数一数二的殷实人家,但还是从来不敢如此放开肚皮大饱口福。
要知道一斤精米的价钱能买四斤糙米了,白面也得五文一斤,就今天她看到的大花家里的这一顿,换成粗粮吃两天都够了!
再看到阿九和林寡妇母女的碗里也是精米粥,当即就怒了,这些人都将成为她家的下人,吃的可是她的粮食!
林寡妇吓得哆嗦着唇,半句反驳都不敢。
不要说她们现在的身份,就算是没有卖给大花之前,她跟女儿一年也难得吃上一回精米白面,当初她就觉得这事不妥,是大花硬说什么不能亏了身子,逼着她这么做的,现在麻烦来了吧!
“婶子快坐下吃饭,今天还有好多活儿等着做呢。”顾嘉看都没看曾氏一眼,只出言安抚了下林寡妇。
林寡妇这会儿左右为难。顾嘉是主人家,她的话不能不听,但曾氏是主人的长辈,到底她要怎么办?
曾氏见自己来了有一会儿了,都吩咐了人盛饭,却左等右等没有动静,当即冲林寡妇吼道,“还有没有点眼色了?还不盛饭来?”
“哎,哎。”林寡妇被吓得连连点头,转身就去拿碗。
“慢着!”顾嘉觉得自己对这个曾氏怕是太温和了,这还得寸进尺上了?她喝掉了碗里最后一口粥,才慢条斯理的站了起来。“请问有谁去别人家还吆三喝四的?看到别人家吃饭就想拿碗,是想抢饭吗?”
“王家老宅这几天发生了什么事?穷得揭不开锅了吗?”
刚才曾氏一进门就说她来是为什么事时,顾嘉还没转过弯来,现在明白了,可不就是王昌海中了秀才的事么,但她故意装作不知,就是要气气曾氏。
“你!”顾嘉的话果然成功的气到曾氏了。“大花你这是要跟家里翻脸?”
“你知不知道你叔叔中了功名了?”曾氏看着顾嘉就像看一个傻子,“很快他就要当大官了,把户籍记回家里往后你就是官家小姐!”
自从王昌海去参加考试,曾氏就满怀着憧憬,特别是昨天报喜的人来过,确切的得了三儿子得了秀才功名的消息,着实让她威风了一回,她在村里听到太多奉承的话,整个人都飘飘然起来,却没料到在自家孙女的面前,如此的不留情面!
但她还心存着一丝侥幸,认为是大花这丫头住在村尾又少与村里人来往,还没来得及知道三儿中了秀才的原因,这么一想,立马便趾高气扬起来。
“就凭你之前敢追打奶奶,忤逆叔叔,这么好的事是落不到你头上的!可你叔叔不愧是要当大官的人,不跟你一般见识,念你年纪小,又是爹娘才死失了心智,又都是老王家的血脉骨肉,不忍心看着你们受苦。”
“听明白了就赶紧的,把田契过户,银钱都拿来,你一个丫头片子哪里能自己立什么女户过日子?”曾氏说完见顾嘉没再说话,便得意了几分。
她看着面前丰盛的早饭,十分满意。
一顿早饭就能做得这么丰盛,想必村里的传言都是真的,大花这丫头是真的赚到钱了!
死丫头自己买的两亩田再加上林寡妇的两亩,那就是四亩好田!还有家里这几口下人,那个男的正年富力强,虽然带着个拖油瓶的孩子,再过几年那孩子大了也是半个劳力,不过是先养着饥一顿饱一顿糊个口的事。
林寡妇虽然不怎么会种田,但她有一手纺纱织布的好手艺,还能做饭洒扫伺候人,她生的丫头春柳眼看着大了,到时候正好给蓉姐儿做个贴身的婢女,听说大官家里的娇小姐都有婢女,到时候才好嫁个门第高的好人家。
再说还有大花,平常看着石磨都压不出一个屁的死丫头,竟然短短的几个月就赚了大钱了,不但能吃好的喝好的,还能买得起下人了!
她这次绝对不能再放开她了,把她接回去老老实实的给家里赚钱。
怪不得当初要把她卖给村里的癞三时,三儿不同意,敢情这就是一棵摇钱树啊!有了这死丫头,她家哪里还缺银子花?还是三儿读书人目光长远!
曾氏默默的算计完,又在心里给自己最有出息的儿子点了个赞,完了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的孙女根本就站着没有动!
这反应与她预想的相差可就远了!照她的想法,她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怎么着这死丫头都应该感恩戴德的请她坐下吃饭,欢天喜地的拿了契书和银钱出来,哭着喊着求她带走才是啊,这反应有些不对劲!
“说完了吗?说完了麻烦你快走吧,今天我家里的事很多,就不送了。”顾嘉觉得自己要真跟这个老婆子针锋相对什么的,也太失面子了。
这特么的根本就是一个神经病!
就因为王昌海中了个破秀才,她就得乖乖的把自己的脖子洗干净了伸过去让她掐着玩?还田契银钱都交出来呢,怎么那脸就那么大呢?
不知道这老婆子自己脑补的还是王昌海故意误导的,这么言之凿凿的认定她的三儿会当大官,也不知道事后得知真相会不会疯。
王昌海一个破秀才就考到快地老天荒了,还真以为自己是文曲星下凡,能中举人、中进士?
不过她知道这时候跟这个老婆子什么也说不通,直接赶人来得解气。
“什,什么?”曾氏一时半会儿的反应不过来,“什么事能比你认祖归宗还重要?怪不得招了个赘婿在家里呢,怕不是脑子坏掉了?”
曾氏一进门就用非常不屑的眼光打量屋里的人,阿九这个从来都是被人高高捧起的人开始还觉得有些新鲜,看好戏似的看这个乡下老婆子表演,但当她提到赘婿的时候,眼光就不善起来。
原不过是为了掩饰身份,放任丫头胡闹的玩笑,却没料到真被人拿来说事了,不过也仅仅是不善而已,他仍然优雅的吃着馒头喝着粥。
“认什么祖归什么宗?”顾嘉愕然,“我家里父母早亡,又跟你们早分了家,而且我和几个妹妹不是差点被你们卖掉,就是已经被你们卖掉了,跟你们还有关系吗?难道上次没把我卖给癞三不甘心,又想再卖一回?这是你家三儿子出的主意?难道他不想当官了啊?”
明明那死丫头只是冷冷的看着她,曾氏突然却有种喘不上气的感觉。一提到上次的事,她自然而然的就想到那把闪闪发光的柴刀,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再听她提到会影响三儿当官,心下更冷。
也不知道这丫头是怎么的,突然协议变得邪性了,现在竟然敢威胁她了!在曾氏的眼里,顾嘉动不动就拿三儿当官的事来说,这就是威胁她。
可不知三儿是有什么把柄被她拿到了手里,上次三儿就真听了她的话,给癞三、退了到手的银子!
“你爹就是死了也改变不了他是我肚子里爬出来的事实!你是他生的丫头,你就要孝顺老人,这理走遍天去都改不了,识趣的乖乖的把契书和银钱都拿出来!想跟我撇清关系?没有的事,我回去就让你叔上县里告状去,看谁狠得过谁!”
曾氏这回却是底气很足,三儿中了秀才,已经是有功名的人了,见到县太爷都不必下跪行礼的人,自然是顶了天的能耐人了,还怕她有什么把柄?再说了今天这主意还是三儿出的。
三儿出的主意又怎么会没道理呢?
曾氏咄咄逼人,顾嘉则淡定得很,她的脑子里正盘算着养蜂的事,眼下应该要分箱了,再推迟了会影响出蜜,林寡妇站在屋里根本搭不上话,站立不安,六花和春柳已经被曾氏吓得瑟瑟发抖。
翊儿这孩子自然是万事不上心的,他只紧盯着七花吧嗒的小嘴,刚才趁大家都不注意,偷偷给喂了口粥水。谁都没有注意到阿九,当他听说顾嘉曾经差点被卖给村里的无赖懒汉,脸色瞬间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