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思韵再次来到将军府,站在门口抬头看着匾额上的“将军府”三个字。她还记得第一次认真看将军府,是从林府回来的时候,那时候,翟墨深说让她安心,一切都有他在。
“落医师,您来了。”管家老刘从里面出来接她。
尚思韵看着他也有些晃神。
“管家,身体可好?”
“啊?哦,年纪大了有些不舒服也是正常的吧!”老刘笑着说道。
“管家若是不介意,在下替您诊诊脉可好?”尚思韵说道。
“那就多谢落医师了。”老刘回头朝他行礼说道。
说话间,两人走到了正厅,秦柔已经等在门口了。
“落医师。”
“劳烦落医师再走一趟,辛苦了~”秦柔说道。
“您客气了,将军状态如何?”尚思韵并没有看她,径直朝内室走去。
“好像比之前更差了,落医师,我们按照你的嘱咐,什么都没动。”秦柔跟在她后面说着。
尚思韵走进内室,果然他们什么都没动,连翟墨深脸上的汗水都没有替他擦,她眉头皱了皱,随即又恢复了正常。
“落医师今日可能治好深哥哥吗?”
“自然。”
尚思韵走到床边,放下药箱。伸手去掀翟墨深身上的被子,回头看到秦柔和壇儿还站在屋内,有些生气。于是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回身看着她们。
“啊,落医师,我们就先出去了。”秦柔终于是反应过来了。
“等等。”
“嗯?”
“把这服药煎了,端进来。”尚思韵递了一包药给秦柔。
秦柔接了药,带着壇儿出去了。
尚思韵还是照常帮翟墨深换了药,重新包扎了伤口,只是这次的外伤药中混了她的心头血。再用干净的布巾给他擦了脸和手,然后坐在一旁看着他。
翟墨深的脸色依旧很差,脸上没有一点血色,嘴唇也泛白,呼吸有些急促,只是不再呓语了。
“墨深大哥,这应该是我最后一次来看你了,我答应了师父要离开这里去南燕了。你还不知道吧?我上次马上就要到南燕了,可是听说...”尚思韵犹豫了,始终是没有说话那两个字。
“哥哥说南燕的风景很美,我们大概会在那里找一个地方,一直住下去,不会再回来了。”
“如果这次你能醒过来,一定要好好活着,不要再受伤了,我给你的药方我会再给她一份,希望你能按时服药,不要再让自己处于这样危险的境地了。”
“我的命太不好了,当初说要一直一直陪着你的话,我食言了,对不起,墨深大哥,你一定要开心快乐地活着。”
尚思韵握住了翟墨深的手,他的手很冷,没有了之前的温度。但她知道那样的温度还会再有的,只是,她再也握不到了。
“落医师,药煎好了。”秦柔走进来说道。
尚思韵站起身,接了她身后壇儿端着药碗。
“喂药这种事,就不劳烦落医师了,我自己来就好。”秦柔想要拿过尚思韵手中的药。
“夫人还是先请去外面等候吧!”尚思韵躲过了她的手。
尚思韵今日依旧戴着斗笠和面纱,秦柔什么都看不到,只是尚思韵的语气很冷,秦柔无法反驳只好乖乖听话离开了。
尚思韵把药碗放下,从怀中取出了一个琉璃小瓶,在碗中滴了几滴,也是心头血。这样的治疗方法是商落告诉她的,虽然不确定是否比直接喝要好,但尚思韵相信商落。
扶着翟墨深坐起来,尚思韵也坐在床边,一勺一勺地把药喂给他。或许是翟墨深的警惕性太高了,刚一坐起身,就伸手抓住了尚思韵的手腕,手里的药碗也差一点倒掉,可是他并没有醒。
尚思韵轻抚了他的手背,他才慢慢放开了她的手。
一碗药喂完,或许是药效起了,或许是药太热了,翟墨深额头上又出了一层细汗,尚思韵再次洗了干净的布巾替他擦拭。
“落医师,如何了?”外面秦柔出声询问着。
尚思韵知道,自己不能再多待了。
替翟墨深盖好被子,收拾好药箱,尚思韵站在床边,的确不舍得离开。再一次拉下面纱,尚思韵俯身在翟墨深额上留下一吻,就像原来他对她做得那样。
“已无大碍了。”尚思韵从内室走出来说道,“这副药方你留着,日后他若是心口再疼的话,便按照这个药方煎一副给他喝。记住他的伤口一定不能再裂开了,很危险,会要了他的命!”
“我知道了,多谢落医师。”秦柔接过她手里的药方收了起来。
“落医师辛苦了,不如留下一起用膳吧?”秦柔又朝她说道。
“不必了。”尚思韵并没有想要留下,朝门外走去。
“落医师。”
“还有事?”尚思韵回头问道。
“啊,只是还不知道落医师的名字,日后若是深哥哥问起来,我也好告诉他。”
“在下只是个无名小辈,不值得将军记挂。”
“可是,落医师救了深哥哥,就是我们将军府的恩人,落医师始终都不肯以真面示人,难道连名字也不能告诉我们吗?”秦柔还是不肯放弃。
“你若是真的关心他,便多多照顾他吧,不必再来纠缠于我了。”尚思韵说完便离开了。
“夫人,要跟着吗?”壇儿在身后提醒秦柔说道。
“我已经让人去了。”秦柔盯着尚思韵的背影良久才转身朝屋内走去。
“深哥哥醒了之后,不要告诉他,让府里人也别多嘴。”
“是。”壇儿应着。
翟墨深清醒的时候,身边只有荆凉一个人,荆凉还是特意在没有人的时候进来的。
“嗯...荆凉?”
“将军,你醒了。”荆凉站起身说道。
“你一个人?”翟墨深看了看四周,没有别人。
“嗯。”
“可是有事?嘶~”翟墨深想要坐起来,不小心扯痛了伤口。
“没有,只是想来看看将军何时能醒。”荆凉扶着他坐起来。
“柔儿呢?”
“公...夫人她...”荆凉有些犹豫。
“怎么了?”
“将军是想听实话还是?”
“废话!和我你还想说假话?”翟墨深盯着他说道。
“是,属下不敢。”荆凉说道,“夫人她出去了。”
“出去了?去哪儿了?去做什么?和谁一起?这些还要我一一问,你才说吗?”翟墨深有些生气。
“将军切莫动气,属下说就是了。”
“这件事还得从将军突然旧伤复发说起,公,夫人她找了御医,可是御医都说没办法止住血,不止血的话,将军就不能好,所以没办法,夫人她就在外面找了医师,那位医师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把血止住了,然后将军就醒了。”荆凉有些傻傻的一口气说了很多。
翟墨深也有点头疼,这都什么和什么啊!
“所以,这和柔儿出去了,有什么关系吗?”
“有哇!有关系的!”荆凉搓了搓手接着说道,“将军不知道,那位医师来了两次,两次都是带着黑斗笠,蒙着面纱,只露了眼睛,什么都看不到,连男女都看不出来。很奇怪吧?”
“嗯,是有些奇怪。”
“所以啊,夫,夫人也觉得奇怪,就派人跟着那位医师出去了。”
“你紧张什么?”翟墨深终于察觉到了荆凉的不对劲。
“将军,我...”荆凉握了握握拳,似是下定决心,“我知道那位医师是谁。是那日来的那位尚姑娘,而且夫人好像对她有些敌意,我怕夫人会...”
“柔儿会杀了她?”翟墨深反问道。
“属下觉得是,夫人特意嘱咐过壇儿,不要让将军知道的。”
翟墨深沉默了很久。
“荆凉,你说过那位姑娘给我写过两封信,第一封在哪里?”
“第一封交给将军了呀!”
翟墨深很显然,已经忘记放在那里了。
“那位姑娘到底是什么人呢?”
“属下也不知道,只是觉得她很厉害,但伪装不是很厉害。”
“扶我起来,去看看。”翟墨深说道。
“可是将军,你现在不能下床啊!”
翟墨深看了他一眼,无奈,荆凉只好扶着他起身穿衣。
秦柔此时的确和尚思韵在一起。
“落医师,这么匆忙地就要离开芳临城吗?”秦柔在马车里问道。
“夫人可是还有什么事吗?”
对面马车里,尚思韵和尚思云商落正打算离开。尚思韵的脸色很不好,说话的语气也有些颤抖。
“落医师这么着急走,本宫会以为落医师是想要逃跑啊!”
“在下并没有想要逃跑,而且将军的情况比之前好多了,在下为何要跑?”
“可是将军还没有醒,落医师不应该等她醒过来之后,确定无碍再走吗?”
“夫人现在回去,将军应该已经醒了。”
“我走了,你也走了吧!你当本宫傻吗?”
“柔儿。”远处,翟墨深和荆凉也赶来了。
秦柔听到翟墨深的声音,很是欣喜,从马车中出来,看到翟墨深已经在她车旁了。
“深哥哥,你醒了,太好了~”
尚思韵也听到了他的声音,本以为再也听不到了。
“柔儿,既然这位医师要走,为何要拦着人家呢?”
翟墨深朝尚思韵这边看过来,隔着帘子,什么都看不到。
“没有啊,深哥哥,我这不是怕你...”秦柔看到荆凉,知道翟墨深已经知道了。
“这位医师,多谢了,请吧~”翟墨深拱手说道。
尚思韵就这样离开了,第二次离芳临城,原本以为这次只有她一个人,没想到他又来送她了。
尚思韵觉得没有什么可惜的,因为道别已经道别了,再多,也没有意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