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是金丹之下，无敌手。

　　一个是金丹之内，第一人。

　　光从称谓上，好像就已分胜负一样。

　　萧丰羽修的功法，光是开气场，就能压旁人一等。而楚星楼，新骨初成，毫无根基，对上萧丰羽。别说峰内弟子，就算是蔚霁初，其实也对他期望不大。输了就输了，不急一时。可旁人却不这么想。这两人，起手的时候，还客套一下，没出几分力道。直到半柱香后，双方谁都拿不下谁，便开始认真起来。

　　楚星楼没有动用过根骨，依旧用着他那一身拼拼凑凑的打法，东躲西藏，看似狼狈其实半分没有被萧丰羽打到。时不时还骚扰萧丰羽，萧丰羽被他溜得憋屈，打得也憋屈。作为一个金丹修士，对战一个非金丹修士，本就不是一件正大光明的事情。现在，却连一个武修的衣角都摸不到，这比被打败更屈辱。

　　大家的眼睛都很雪亮，在实力悬殊这么大的情况下，楚星楼能在萧丰羽手下过这么久的招，谁都知道。

　　掌门的眼不会错，蔚霁初的眼也不会错。

　　胶着了大概半个时辰，这两个人还没分出胜负。萧丰羽大概是着急了，竟然使出了十成十的功力，想要一举拿下楚星楼。萧丰羽灵力聚集的罡风刮得演武台上都有了痕迹，中低组的弟子们自觉的向周围散开。大家谁都不想被波及，但是又很想看到结局。最终，萧丰羽落下这一掌，颇有点掌成惊鬼神的意思。

　　“咳咳......唔，好大的灰尘。”

　　“谁赢了？”

　　“不会吧？不会吧？师兄不会输吧？”

　　弟子们迫不及待的往演武台上看，待尘烟散去，演武台上却有三个人的身影。

　　“峰主！”筱绡惊呼，心里也咯噔一下，知道萧丰羽这次是过分了。

　　萧丰羽还保持着出招的姿势，只是他面前站着的，不再是楚星楼，而是蔚霁初。楚星楼被她挡在身后，不清楚到底有没有受伤。大家都好奇得要死，但是谁也不敢问。这一掌的功法，原是不能流传下来的，宗门内的长老觉得很可惜，便更改了原著，只保留了部分。哪怕是这部分，也是杀人的利器，而一个金丹修士打出这样的一掌。

　　毫无疑问，这是杀招。

　　“问世诀。”蔚霁初眯着眼睛，说话的气息都变了，属于上位者的气场碾压式的释放。

　　在场的所有人，包括筱绡，都被这威压逼迫得直接跪下。首当其冲的自然是萧丰羽，这些年，他在峰里除了对筱绡敬畏，还不曾有过今日这样憋屈。这憋屈却是蔚霁初给的，这是绝对的权威，无可挑战的权威。第一次，弟子们直面意识到，眼前这位深居简出，不多管束他们的人。是在那个时代，活下来，并且声名远扬的人。

　　“峰......峰主！丰羽应当是一时好胜，才会用出这招，是无意的。”筱绡顶着蔚霁初的气场，声音颤抖着为他求情。

　　好好的，这萧丰羽发什么疯！平日里，逞强也就罢了，还敢在峰主面前有这等心思！筱绡一直不多待见他的原因，就是因为萧丰羽修为虽然是最出色的，做事看似没有毛病，实则太争强好胜一些。换句话说，就是太把自己当回事。他还要命的在峰主面前，用了问世诀！简直就是关公面前耍大刀！

　　“今日的比试，算平手。”蔚霁初收起气场，缓缓道。

　　“行了，也没你们什么事了。散了，等排名确定后，你们的东西自然会分发下去。”筱绡赶紧把弟子们都遣散，峰主的心情现在就很差，可见萧丰羽真的是往她霉头上撞。

　　 感受到了什么叫死亡的弟子们，纷纷告退，就跟潮水一样散了个干净。蔚霁初只是随意扫过萧丰羽几眼：“你心性不稳，问世诀不适合你。”

　　“还站在这里干什么？回去吧。”筱绡很怕蔚霁初会直接废了萧丰羽的修为，毕竟，问世诀......

　　“弟子告退。”萧丰羽也意识到，自己那一掌，的确太过分，脸色煞白的离开。

　　蔚霁初将楚星楼扶起来，受的伤，不大不小，好在她制止得及时。不然，楚星楼就是不死也得先去阎王那里做做客。筱绡知情识趣的离开，私底下找萧丰羽沟通去。楚星楼血气上涌，忍不住吐了好几口血，蔚霁初倒是由着他呕出来反而会好受些。又回到了书房，楚星楼的血止住了，伤口看着挺恐怖，其实对魔种来说也就还好。

　　“师尊......”楚星楼倒吸着凉气，看着蔚霁初一点点的给他上药，也感受到了她的情绪的确很差。

　　“你的字典里，就没有输这个字，是吗？”蔚霁初不去看他的眼睛，也不看他的脸，声音里平淡无波，很像是暗潮下的平静。

　　“我......弟子，觉得还没到极限。弟子还可以再撑一下。”楚星楼清楚的感受到，蔚霁初的生气，一部分是源自于他不肯认输。一部分则是那位萧师兄修炼的功法，问世诀。

　　蔚霁初上药的手停下，楚星楼心里紧张起来。阿初不喜欢他逞强，可是他同样也不想让阿初蒙羞。临烟阁的分权制，意味着更残酷的弱肉强食。阿初收他为徒，他的修为是五主峰里最弱的，十二小峰里勉强勾得着上游。他不会再离开阿初了，他不想放弃每一个机会，哪怕只是很小的机会。

可是他是一个魔种，魔种的思维当然跟寻常人不一样。争强好胜，是他天生自带的，这是他的天性。他已经很努力在克制住了，不然他可以做到更极限。就算那位萧师兄师兄用尽全力出手，他也未必没有一打之力。他甚至已经在心里计算好，萧丰羽能打伤他几分，他能不能撑住从擂台上下来。

金丹又怎么样，就算是金丹之上，就算是螳臂当车，他也能上去拼上一拼！

这是他的执念，他认了，五年，好不容易才等到这个机会。阿初身边有很多人，多到让他觉得很难堪。他装风轻云淡，他装不在乎，可是每每夜深人静的时候，心魔总是不肯放过他。但是他很高兴，今天阿初出手了，说明阿初心里还是有他的位置的。可随之而来的，是楚星楼的后怕，万一，日后阿初又不见了，又剩下他孤零零一个人，这该怎么办？

　　“楚星楼。”蔚霁初停顿了很久，才慢慢说：“你想赢，我为你感到高兴。可是你不想输，我为你感到悲哀。”

蔚霁初很少直呼旁人全名，因为这是礼貌也是规矩。今日面对的是萧丰羽，只是一个金丹期的修士。那日后呢？日后他要面对的不光是宗门里的弟子，还有长老，甚至掌门。南魔界的魔族高手林云，他也像今日这样不要命的去拼吗？明明可以从长计议的事，就因为拉不下面子或者所谓的自尊，去伤害自己？

不但对不起自己，更辜负了他人。

她平静下来，或许她对楚星楼太苛求。之前是跟在舒檐身边摸爬滚打，才染上这些坏毛病。不急于一时，日后还会有时间，多调教一下就好了。

　　“无论你是赢是输，依旧是我的徒弟。这是既定的事实，谁也改变不了。”蔚霁初的手指弹了一下楚星楼腰间的玉牌：“所以，不需要担忧。”

　　“弟子知道了，师尊。”楚星楼在蔚霁初面前，永远是乖巧的占比居多。阿初这样说，是不生气了？楚星楼觉着，阿初的生气来得快去的也快。很多时候，他都还没来得及想阿初为什么生气，阿初就不生气了。

如果可以，楚星楼还是不想看见阿初生气的。这次是他太激进，没有想到自己的身份，也没有顾忌自己的身体。也是，刚刚淬炼好的身子，谁会这样糟蹋呢？他地区该罚！

“师尊，弟子知错了，弟子请师尊责罚！”楚星楼心里还是隐隐不安，阿初就这样风轻云淡的过去了，他很害怕在阿初心里留下个不周到的名头。阿初很少会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有时候看神情也揣测不出来，指不定哪天他就被阿初淘汰掉。

楚星楼说着就要起来跪下请罪，蔚霁初一手扶住他，将他按回榻上。下手狠狠的在楚星楼的伤口上按了两把，立刻疼得楚星楼倒吸一口气，安安分分的不敢再动。这点小伎俩，蔚霁初哪里会不知道，就跟缠人的小孩一样，到底还是没忍下心去责罚他。

“知错？”蔚霁初语气还是放轻了些：“那就好好记住这次的错误，这次便罢了，念你初犯不懂规矩。”

楚星楼眨巴着那双眸子，小狗一样的看着她。身子是长得高大，但脸上的神情实在太过无辜，连带着忽略了攻击性。加上又是少年的年纪，稚气未脱，让人只是觉得他不谙世事，一时糊涂才会做了出格的事。

　　“我不希望，下一次，我还看见你像今天这样。”蔚霁初麻利的给楚星楼处理好伤口，又将一颗药丸塞进他嘴里。她不会次次都在楚星楼的身边，做人有时候要学会取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