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星楼知道蔚霁初现在的心情很差，也不会顶撞她。

其实蔚霁初的情绪，有点迁怒于楚星楼了，她的怒火大部分来自于问世诀。当年她初入宗门的时候，这本功法在六壬峰里，非峰主钦点弟子不能习。完整的问世诀，是可以跨级击杀修士的。

可以说，问世诀就是为杀戮而生的。

她当初明明就已经明令禁止，不许峰内弟子修习这样的功法。就算是在下界百年，也时常叮咛筱绡，不要将当年的禁书，供弟子们阅读。筱绡是不会对她阳奉阴违的。看来，峰里还是不管束不行。

“师尊，弟子以后不会了。”楚星楼见蔚霁初脸色越来越差，便卖乖讨巧的扯着她的袖子低声下气的道歉。

“这次错不在你，你无需道歉。”蔚霁初抬头去看他小心翼翼讨好的神色，想去摸摸他的头，才发现，楚星楼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小孩了。

很快，蔚霁初就平静下来，迁怒别人是一件很不好的事情。特别是，不要对身边真心待你，或者你想真心对待的人迁怒。楚星楼对蔚霁初的状态感知特别明显，也知道，她这样说，是不生气了。

“师尊，问世诀是什么功法啊？我看萧师兄使的，就很厉害。”楚星楼真切的感受过，自然知道，这是一本很好的功法。

“你也想学？”蔚霁初坐在榻上，小桌子上摆放的依旧是红泥小炭炉，药香味飘散在书房里。

两人相处的时候，楚星楼也没刻意准守师徒规则，蔚霁初也不提醒他，反而默认这种行为。当蔚霁初一边调药，一边好似闲聊一样跟楚星楼说话时，才说明是最放松的时候。

“师尊教什么，弟子就学什么。”楚星楼想着，问世诀固然是好的，但是惹得阿初不开心，就不那么好了。反正峰内功法这么多，没必要死磕。

闻言，蔚霁初轻声笑了笑，明明就挺想要这本功法的，偏偏还要拐个弯。谁教他这么些玩意的？许是被楚星楼逗得心情松快些，难得蔚霁初改变主意：“等你修到辟谷，我就教你。”

“师尊，其实，弟子不修习问世诀也可以的。”楚星楼总觉得阿初不是很喜欢这本功法，之前萧师兄用出来的时候，很明显的看见阿初黑脸。

就算是在下界，就算是被魔界的人追杀，也没见过阿初情绪波动这么大的。改天去宗门内的典宗阁瞧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直觉告诉楚星楼是对的，阿初又笑了，却没再说什么，但能看见她一直勾起的嘴角。

楚星楼见蔚霁初在搅 弄手中的药，他自然乐得赖在书房里。书房外就没有那么平静了，筱绡没有去找萧丰羽，而是把余下峰内弟子集结起来，再三警醒他们就算是比武的时候也不要这么争强好胜，不许对同门出杀招。

至于萧丰羽.......今日一事，他便已成弃子。

筱绡一身水红纱衣，娇媚天成，性子却是火辣得很，现下坐在萧丰羽的府邸里，萧丰羽只敢站在下头。这位师姐的手段，萧丰羽是领教过的，因此很是规矩半点不敢逾越。筱绡思来想去，也只想出这么一个法子。

“问世诀，你不能再修了。手中残本，交还出来罢。”筱绡对他不多苛责，萧丰羽是个聪明人，他应该知道自己如何做。

“筱绡师姐！”萧丰羽惊呼，又知今日之事的确是他冲动为之，可问世诀在临烟阁内就算是残本，也是顶级的功法。

要让他就这么放弃修炼，他......他心有不甘。

“当初我也是冲动，我会向峰主禀明此事，余下的你不用操心。”筱绡语气冷硬，毫无回转的余地。

“是.......”萧丰羽从戒指中拿出问世诀残本，交还给筱绡。

筱绡将残本拿在手上，看着这问世诀，诸多不好的回忆都汹涌而来。峰主的话，果然是对的，幸好今日端倪初现，就及时制止。看着萧丰羽面色苍白，自然是知道他在想什么，无非是害怕他在峰内的地位，宗门里的地位保不住罢了。

“旁的功法也很好，你之前修习的功法就不错。”筱绡随意安慰几句：“急攻进切要不得。”

余留萧丰羽一人孤零零的站在原地，握紧的拳头又松开。

书房里，两人半晌无言，楚星楼自从在尘世漂泊那段时日，就没有再好好休息过。魔种的身体强悍，就算不休息也没关系，只是他贪恋的是阿初给予的安稳感。跟着阿初的那段日子里，他总能睡得十分舒坦，也不用担心睡下了就醒不过来。

之前跟萧丰羽缠斗，弄了一身伤，别看他明面上还能笑嘻嘻的跟阿初说话。其实对身体负荷很大，魔种恢复精力最好的方式就是沉睡。鼻尖痒痒的，药香混合着那股冷香，晃晃悠悠的钻进他心里。

楚星楼坐在床榻上，头挨着床柱，闭眸浅眠。蔚霁初也不赶他，任由他睡。

筱绡推门而入，自从峰主收了亲传弟子后，书房里就常年飘着这股子药味。蔚霁初会的东西多着呢，只是平日里从不轻易示人，炼丹熬药也是一把好手。楚星楼的身体没那么弱啊，峰主这天天熬药灌着他喝，是个什么毛病？

“峰主。”筱绡知道楚星楼睡过去了，特意放轻音量。

蔚霁初抬眸撇了一眼筱绡，就知道她是把事情办妥了，微微颔首示意她说话。

“当初你刚离开六壬峰，那个时候宗门里的修士都良莠不齐，我们六壬峰总不能被旁人欺负了去吧？”筱绡紧张的双手搓揉着身上的红纱：“我，我也是兵行险境，就算是殊死一搏，也不能让六壬峰掉下榜首啊！”

六壬峰百年前，的确是受损最严重的，折陨多少修士暂且不提。而且根本就无人可用，能打的全部都给斗死了，剩下这些没什么威胁的苗子。筱绡自小也算是没吃过苦长大的，哪里能够容忍六壬峰的资源被旁的峰瓜分。

所以，筱绡选了个最有效，也是最愚蠢的法子。

她把问世诀给了萧丰羽，当然，萧丰羽不负众望，扛起了六壬峰的胜利。

在今后百年里，六壬峰的弟子们逐渐成长起来，六壬峰百花齐放百家争鸣，旁的峰对六壬峰再无威胁。

“问世诀的残本，我已经讨回来了。他再换种功法修便是了，若峰主要罚他，我也有职责！是我，当初就不应该因为一时争强好胜，把问世诀给他！”筱绡跪下，双手奉上问世诀的残本。

“起来。”蔚霁初将她手上的残本放在桌面上：“此事，我自有定夺，你不必自责。”

“峰主！”筱绡对萧丰羽的感情其实没有对旁的弟子那般深厚，因为萧丰羽几乎是这群弟子里年纪最大的，也是最稳重的。

当年一人守擂的时候，毫无怨言，即便是被打得险些经脉碎裂也没有想过要把六壬峰的资源拱手让人。因此，筱绡才会在出事的时候，第一时间为他求情。同时也是不想让峰内弟子寒心，觉得峰主薄情。

问世诀，它不单单是一个功法，它代表着的是什么，新生代的弟子已经没有办法感受它的恐怖。

就算抱着宁杀错，不放过的态度，也算宽容。

“我不会罚他，也知道他为峰里做过什么。”蔚霁初重回六壬峰的时候，就已经把宗录薄看过一遍。

“小楼没事吧？”筱绡见此事就这么告一段落，提起的心放下一些。

“皮肉伤，无甚大碍。”蔚霁初摇摇头。

“那我去看看那些小子们。”筱绡知道，楚星楼没事，峰主也不会随意发落萧丰羽，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

六壬峰最新的排名出来了，楚星楼跟萧丰羽打了个平手，并列第一。这就跟小考成绩一样寻常，旁的峰也都知道。蔚霁初让筱绡发资源的时候，每位弟子都额外多添置了些许，萧丰羽自然也是有的。

看似不大不小的闹剧，大家都没再提起。但是众人心里，对于萧丰羽的印象却是有了折扣。楚星楼很听蔚霁初的话，大部分时间都跟弟子们一同修习，等下课了才会去找蔚霁初单独开小灶。

这段日子里，楚星楼也琢磨出蔚霁初的性子，并不是看上去的那么不好相处。只是看她愿不愿跟你相处罢了。陈袭跟周渃袂知道了这个消息后，都十分好奇的来拜访过蔚霁初。嘴上说着是看看老朋友，其实就是来看楚星楼的。

难得今日书房里不飘药香，飘茶香。下课归来的楚星楼就知道，定是陈袭跟周渃袂来了。

“小楼什么时候回来呀？空泠要跟小楼玩！空泠带小楼去吴江殿偷果子吃！”柳空泠的声音甜甜脆脆的，恍若天真无邪的少女。

楚星楼规规矩矩的推门而入，给几位峰主见了礼，才走到蔚霁初身边站着。

“空泠自己一个人挨罚就算了，还要拉上小楼么？”周渃袂将桌上的灵果塞到柳空泠的手里，偷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