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内灯光摇曳，映出的人影俊瘦挺拔，细看了才能品味那带着温柔的线条感。蔚霁初几乎不回自己的寝殿，整日的窝在书房里。筱绡也是知道她这点，所以书房里的用具素雅大气，选的都是实用性强的，花里胡哨的摆设根本没有。

六壬峰的规格，夸张得厉害。就像是脱离了临烟阁的规矩一样，他们盘踞的这座山峰是主峰，方圆百里都是六壬峰的地。筱绡跟楚星楼提过两三句，原本五峰的地都是六壬峰一家的，后来给分出去了。

就算是现在六壬峰的规格，也碾压了掌门所在的主峰。

楚星楼将食盒里的饭菜拿出来，六菜一汤，很普通。王叔并没有偷工减料，反而更是知道蔚霁初的口味一样，每一份菜都是以鲜香咸为主，很好入口没什么重口味的菜。楚星楼不讲究这些，有什么吃什么。

几顿下来，也逐渐摸清蔚霁初的喜好，比如......

这些菜看起来很普通，其实都是花了功夫做的，里头的香料都被挑拣出去。小炒的味道非常好，没点功底的厨子做不出来。膳房给阿初备餐，从来不准备甜食，连果脯鲜果都不曾有过。

筱绡倒是送过几次，大多进了他的肚子里，倒不是他想吃，只是寻了个留在阿初身边的借口罢了。

“师尊，今天的菜还行吗？王叔让我给师尊问好。”楚星楼时不时会给蔚霁初布菜，刚开始阿初不太喜欢，后来见他总喜欢这样做也就罢了。

“他还好吗？”蔚霁初听见王叔这两个字时，眨眨眼，的确是相识的老朋友了。

“看上去还不错，南北膳房没什么人，还有几个伙计在收拾东西。”楚星楼见蔚霁初搭话，就知道膳房的王叔可能不是简单的人。

“嗯，过几日有小测，你准备的怎么样？”蔚霁初结束这个话题，楚星楼进来六壬峰的时候就已经很打眼，所以她直接把楚星楼扔给筱绡，该学的一点没少。私下开小灶就算了，但是峰内该有的小测，大测，排名赛，楚星楼是一样没落下。

“都妥当，师尊，我能进典宗阁吗？”楚星楼见蔚霁初已经放下碗筷，其实都没吃多少。

蔚霁初平常几乎是不吃东西的，顶多喝喝茶，能拿起筷子楚星楼都觉得惊奇。

闻言，蔚霁初喝茶的手顿了顿，倒是没有立刻回答他。

“弟子才刚进宗门，很多东西都不了解。典宗阁里的书籍，弟子想去看看。”楚星楼说出这番话的时候，纯粹是好奇，当然能进更好，不能进也没什么。

“你想去，就去。以后这种事，不需要问我。”蔚霁初放下茶碗，又回到了榻上，调制着药丸。

楚星楼应下，几口吃完剩下的饭菜，收拾干净后就离去。

蔚霁初看着他匆忙离去的背影，只笑了笑，果然是年轻气盛。筱绡方才就候在外头，见着楚星楼走得匆忙，才推门进来。她想着给峰主还有这小子送点鲜果茶点，没曾想他走得这么急。

“火燎火急的，赶着去哪儿呢？”筱绡将鲜果茶点摆在小茶几上，平日里也就见他下课往峰主这赶的时候着急。夜深了，赶他还不愿意走，好几次都赖在峰主书房里。

“你倒是操心。”蔚霁初收徒，几乎放养式，要什么给什么，也不管束，任由着他自由发挥。

“是啊，整个修真界就你最不操心！”筱绡埋怨一句，又道：“小楼不是武修吗？他天天来上课，有什么用啊？”

“你只管教便是。”蔚霁初笑看她一眼，手上忙活着。

“呸！那有什么用？你搁这儿误人子弟！”筱绡娇俏的面容看上去的确忧思：“不行，你别再熬药了，你去找找有没有什么武修可以练的功法！要不然论剑会，咋们六壬峰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您就消停些吧，他丢不了你的脸。”蔚霁初笑道，筱绡是不是带弟子带久了，自己反倒是着急起来。

筱绡白了蔚霁初一眼，又把书房里看了一遍。自从楚星楼跟着蔚霁初一起赖在书房，筱绡就没什么可做的了。那臭小子嘴上说着什么，身为师尊唯一的亲传弟子，得好好孝敬师尊。

事事都要亲力亲为，临烟阁的规矩上不也写着，要尊师重道，亲伺恩师，方才能显示师徒之间的和睦吗？其实规矩是这样写，各峰的亲传弟子也不会真的亲力亲为。毕竟都是下一代峰主的人选了，亲身伺候这种事，峰里其他弟子都不一定会做。

这小子是不是心理上有点问题啊？筱绡这样想着，倒是想起好久之前，看他的时候不是还挺小的吗？为啥突然就长大了？还是说，当年她看见的，是用手段缩小了年龄的他？筱绡越发不敢细想下去。

有时候，知道的太多，是不会长命的。

这个道理，在修真界，同样适用。

典宗阁近着长生殿，长生殿是禁地，连带着典宗阁的人气也不高。并且，典宗阁是不对外门弟子开放的，只有各峰主及其亲传弟子能进去，再则便是长老跟掌门。不为旁的，典宗阁的功法书籍，包罗万象，修真界的辛秘也能在此找到。

楚星楼前来，只是为了查明一件事，六壬峰历届峰主以及亲传弟子的记载。典宗阁内自然也有记录着临烟阁每一代弟子乃至掌门的宗门卷轴。他想了解一些事情，听闻，阿初之前还有个师兄。

如果有师兄的话，按照临烟阁的规矩，峰主之位要在两位亲传弟子中选出一位，必然是要进行比试的。各峰峰主收的亲传弟子，少的也有三四个，多的五六个。这是他委托舒子望去风雨楼打探的消息。

自从襄原结缘后，在俗世中楚星楼一直有与舒子望来往。舒子望一直在找舒檐，他就跟舒檐在一块，但舒檐无意让舒子望知道，楚星楼就只能闭口不言。风雨楼的人，跟阿初是旧相识，他们也知道阿初救了自己。

不然，光凭舒子望跟自己，风雨楼根本不会卖他们面子。

典宗阁有禁制，楚星楼只能在一到四层徘徊，上头的地方就上不去了。不过，查看普通的宗门卷轴已经够用。他对临烟阁的发家史可没什么兴趣，主要是看阿初的师傅那一代。从掌门找起好了，楚朝闻是现任掌门......

往上翻......

卷轴里涌现出许多楚星楼不曾见过，也不曾听闻的人。还活着的修士，在卷轴上名字是会泛光的，而不幸陨落的修士，便是普通的字迹。楚星楼翻翻找找，甚至连膳房的人儿都能在卷轴里找着。

唯独没有阿初师尊的半点事迹，连在风雨楼打听到的阿初的师兄，也不见在上面。断层！绝对是断层！究竟是什么事情，令临烟阁将这两个人的痕迹完全抹去？楚星楼不清楚阿初的师尊到底是不是存在过，但是阿初的确是有一个师兄的。

风雨楼的消息，不会有错。

不可能，只有师兄，而没有师傅的啊！

楚星楼花了一个时辰的功法，将记录临烟阁事迹的卷轴都看了个遍。他发现了一个规律，全部都断层了！断层意味着什么？这两个人，存在过，并且对临烟阁的影响不是一般的大。

因为几乎所有的卷轴，都留下了大片大片的空白。

这是后来，人为被抹除的！

得知这点后，楚星楼将卷轴尽数归位，出了典宗阁。临烟阁忌讳莫深，从这里肯定得不到消息了。这事，还得看风雨楼，但是他不能直接跟风雨楼接触。想个法子，让舒子望替自己查这件事。

临烟阁没有宵禁，不过外出晃悠的弟子不多，这里又接近宗门禁地，按理来说不会有人无缘无故来的。但偏偏有人到访，不见人只闻声，本是一件很风雅的事情。楚星楼却眉头紧锁，不会吹笛子就别吹！

就这么难听的笛音，普天之下也没有第二个人能吹出来。

楚星楼不急不缓的往山上的小亭台走去，那道人影悠然自得，浑然不觉这是别人的底盘也毫无收敛。初见的他的时候，他就似醉非醉的在看着远山，一身破烂的衣衫也难掩他不羁的性子。

“咕嘟咕嘟..........唉！”舒檐灌了一口酒，转着手里的笛子：“你说，为什么这世上竟然还有人发明出这种玩意为难人？”

楚星楼还是被他逗笑了，笑声都爽朗几分，舒檐这个人着实有趣。你说他痴傻，他又精明得很，你说他精明，他只拿着酒壶两手空空对长空。他严重怀疑舒檐是个音痴，他跟着舒檐走南闯北的几年，舒檐每次一碰笛子，楚星楼恨不得往他茶里放毒，毒哑了，毒死了算数。

“依我看，你这笛子吹得，跟修士打斗的时候也不用出手了。只管一通乱吹就是了，谁听着你的笛声不得爆体而亡。”楚星楼面对舒檐的时候，也没什么尊敬不尊敬，规矩不规矩。

两个老小子也会像这样，寻一处安静无人的地，扯些有的没的。

不过，楚星楼觉得舒檐有一点不好。

他不肯说的事，就是你脑子里九曲十八弯，肚有满腹经文，说遍古今圣贤，你也打探不出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