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如此。”娑竹心里却是有些慌了,这些话都是曦妩教她说的,她本就是个没主意的,被花珑这么一问,在这样的腊月寒天里头浑身发汗。
“元庆二年几月?”
娑竹细细算了算,忙道:“元庆二年七月。”
“皇上,您也听见了,花珑乃是在二年九月才进的冷宫,如何在七月跟冷宫守门侍卫通奸?”
曦妩听了,微微一怔。
花珑明明就是在元庆二年五月进的冷宫,怎么就成了九月?
“胡言乱语,莫要以为十几年的旧事都无人记得了,你分明就是在那年五月被废进的冷宫。”
“花珑的确是在九月进的冷宫。”风帝眸光阴冷,直逼曦妩。
元庆二年四月,朝廷动荡不安。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也不知出了多少大事。
花无常被赐死后,花珑心如死灰,在那年五月被废弃之时,求了三个月的恩典,只说是要给花无常守灵。这件事只有风帝清楚,外人只当是花珑五月就进了冷宫。
娑竹被安排进去的时候,的确没有见过花珑。只是冷宫也有那么大,里头关着的女子疯疯癫癫,她何曾留意过花珑?
甚至连白欢当年临盆,她也记得模模糊糊。被人提及,甚至也开始认为那时生产的人乃是花珑。
曦妩听风帝说了这前前后后的事,心里慌乱,扯出一记难看的媚笑,走到风帝跟前,盈盈行了一礼。
“皇上,臣妾也是为了皇室血脉纯良着想,这娑竹故意生事,都是她主动求见,说是有要事禀报,错怪了花妹妹。”
“曦贵妃……”娑竹猛然抬起头来,看着曦妩的眼神,一脸惊恐,“曦贵妃,分明就是……”
“这样的腌臜东西,留着作甚?拖出去,莫要污了皇上的眼睛。”
“慢着。”花珑不卑不亢,拦住了那几个宫人,“皇上,看娑竹这模样,仿佛有什么苦衷,倒不如让她说个清楚明白?”
曦妩心里发虚,讪笑。
“这人嘴里没有半句实话,不能尽信。”
“把你知道的都给说出来,指不定还能留下一条性命。”花珑背过身子,冷冷地看着娑竹。
娑竹看着曦妩那张阴狠的脸,心里一沉,狠了狠心,别过脸,匍匐在地。
“是老奴财迷心窍,听闻花娘娘凭着长栖公主从冷宫出来,老奴想着借机生财,托人找到了曦贵妃。老奴知晓曦贵妃对皇上痴心一片,对皇室忠心耿耿,若是知晓有人秽乱宫闱,污了皇室血脉,必定不会束手旁观。是以,老奴问曦贵妃要了三十两黄金,只道是知晓数十年的旧事真相,说了假话,还请皇上饶命。”
曦妩听了这话,这才放下心来。
她嘴角噙着一抹冷笑,睨着花珑。
花珑一早就知道曦妩必定留着后招,倒也不恼。
这时候,阿春急匆匆跑了进来,一脸惶恐。
“奴婢给皇上请安,给曦贵妃,花筠贵妃请安。”
“何事?”风帝烦不胜烦。
“公主烧得厉害。”阿春抿了抿唇,声音渐渐低了。
一听这话,风帝赶忙冲了出去。
风长栖病的迷迷糊糊,恍恍惚惚,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花珑紧随其后地来了,见风帝亲自动手滗了药,端到风长栖跟前,看着那黑乎乎的汤药,风帝眉头紧蹙。这一咽下去怕是跟吃一口黄连一样。
想到这孩子在冷宫数载,无人照拂,不禁有些愧怍。
“皇上,我来吧。”花珑接过汤药,朝着风帝笑了笑,那笑容实在是勉强。
风长栖脊背发凉,鬓畔的头发湿腻一处,显得她那张脸愈发小了,花珑心里难受的厉害,轻轻地拢了拢长栖头上的乱发。
这小妮子对自己真狠心。
“前些时候不是大好了么?”
“这几日吹了风,长栖身子弱。”花珑点到即止,她知道,她们已经达到目的了。
看着风帝那一脸心疼的模样,花珑心里五味杂陈。
何苦来?这样艰辛。
“阿娘,阿娘。”风长栖喃喃,口口声声都是自家阿娘。
花珑有一阵眩晕,一时之间都分辨不出这是在唤谁。
是她还是白欢?
也不知道风帝是什么时候走的,花珑守在风长栖床前,苦笑连连。
若是白欢知晓自家女儿走的这样艰辛,也不知会怎么心疼?
半夜时分风长栖才悠悠转醒,见着一边盹着的花珑,心里一暖。
“阿娘。”她鼻尖酸涩,顿时就红了眼睛,“夜里凉,怎么在这里睡着?”
花珑本就浅眠,听着动静,见风长栖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她。
“醒了?”
“他们走了?”风长栖知晓他们闹事来了,花珑有花珑的主意,定然不会吃亏,“我装得可像?”
“装?”花珑气不打一处来,“你何苦吹了一夜的凉风?这样糟蹋自己的身子。若是日后还这样,莫要再叫我阿娘。”
“长栖记下了。”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她不对自己狠心些,风帝怎么会看重她?风昭到底在他跟前长成,这些年的父女之情,是她如何都比不上的。既然如此,必得另辟蹊径,有人前来谋害,她也要借力打力,非得做到一石二鸟不可。
“娑竹被赐死,算是少了一个祸害。只是曦妩一早就排兵布阵备下了,娑竹未能倒戈。”
“来日方长。”风长栖握住了花珑的手,看着她那样悲愤的模样,笑了笑。
曦妩在后宫盘踞多年,势力盘根错节,想要撼动她的地位,必定不能只靠一日之功。这一次,她也不过想着引来风帝垂怜,日后的路好走一些。
玉坤宫。
曦妩一夜未眠,气的头脑发昏。
本想着风帝会在她宫里歇下,谁成想他当天夜里直接歇到了西暖阁里头。那地方离云甯殿不过数步之遥,她生怕风帝宠幸花珑,派人守了一夜。
“主子,还是歇着吧,天都大亮了。”芳心看着曦妩这副模样,也颇有些心疼,到底是跟着曦妩的老人儿了,知晓她的心思。
“什么时辰了?”
“辰时三刻了。”
“往似锦宫走一遭,让昭公主来一趟。”
“这……”芳心讪讪一笑,“主子莫不是忘了,今日巳时国师要亲自教习公主皇子兵法,这会儿公主怕是还未醒哩。”
“去。”曦妩不理睬芳心的话。
那人听了,不敢多言,匆匆忙忙跑到了似锦宫。
风昭被芳心那么一吵嚷,彻底没了睡意。忙不迭地踏着雪进了玉坤宫。
“阿娘,可是出了什么要紧事?”风昭依偎在曦妩怀里,打了一个哈欠。
“过几日阿娘给你找个太傅如何?只教你一人。”
风昭一听忙道:“阿娘,这整个风国也无人比得上国师博学,现如今是国师教习,难道阿娘还不放心国师?”
“国师教你也教风长栖。”曦妩想到昨夜风帝对风长栖那样紧张的神情就是一阵不安。
现在不过才开始,日后若是风帝对风长栖也有了舐犊之情,可就真的麻烦了。
“阿娘,现如今昭儿也是听着晨钟暮鼓就觉得头痛,国师教习的那些就已经让昭儿吃不消了,阿娘这是想累死昭儿不成?”
“你若是还想要皇太女的位置,就必须如此。”
风昭不吭声,半晌才点了点头。
风长栖只睡了一个多时辰就醒了,她还有些发热,只因知晓风帝也会到南湘房去,风长栖拖着病躯,还是踏着雪去了。
奈莳嬷嬷看着那人的雪白大氅翻飞在朔风中,双眼发直。
太像了。
不论什么时候,什么动作,总能叫她想到白欢。
奈莳嬷嬷只当是自己老了,老眼昏花。
“公主身子还没大好,这样大的风,等会儿回来的时候怕还是要下雪。若是坐着肩舆去就好了。”
风长栖是个有分寸的,不愿意叫风帝觉得她娇气吃不得苦。
死扛着都不愿意坐肩舆。
“熬上姜茶,等长栖一回来就喝上一口热乎的。”
“是。”奈莳应了一声,背过身子进了里屋。
等风长栖到了的时候,风昭跟风旭已经到了,脸上都挂着笑,也不知是说着什么。
她静静地站在一边,尽量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南湘房里头烧得是地炕火龙,上头罩着青蓝色的小方巾。四周开着无数个星星点点的小孔,热气四溢。屋里四角又摆着数个炭盆, 这是比红炭还要好的银丝炭,听闻这种炭少有碳灰,里头烧得红耀耀的。这里头备下了四个檀木桌子,旁边都摆着熏笼,也不知燃着什么香,热气扑面,叫人很是舒服。
她出了一身的汗,将身上的雪白大氅脱下,阿春随手接着。
风昭见她穿着一身青布暗纹夹袄,一头青丝只用一只梅花玉簪子挽着,一张清丽的小脸被冻得通红。
“怎么这会儿才来?好没规矩。”她冷哼一声,坐在最前头,一脸倨傲。
风长栖手里拿着暖炉,面对风昭的挑衅,并不接招。
她累得很,不想自找麻烦。
那风昭又转过头来睨着风长栖,一脸哂笑。
“你用的这手炉还比不上我身边嬷嬷用的,父皇没赏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