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以为,玉无望身负盛名,这宅院必定同皇宫一样繁华无边,哪里知晓,仿佛只剩下清风两袖。
“无望,听闻你收了长栖公主为徒,是真是假?”玉无淳到了今日才听着风声。
玉无淳一路奔了出来,一袭玄袍翻飞。
猛然见着站在玉无望跟粉雕玉琢般的奶娃娃,立在一边,并不上前。
他细细打量着风长栖,见那人虽生的小,却玲珑别致,眉眼之间更具风华,不过三五年,必定是个绝代佳人。只是那也是三五年后的事儿了,现如今她只是个面相可喜可爱的小娃娃罢了。
“怎的带一个奶娃娃回来?”
风长栖听了,扯了扯嘴角。
奶娃娃?
“大哥,这是长栖公主。”
玉无淳心里“咯噔”一声,正准备行礼,就被风长栖给拦住了。
“日后长栖还要唤的大公子一声师叔,师叔若是对着长栖行礼,长栖受不住。”风长栖一直都有自知之明,风帝那样看重玉氏一族,她不过就是个小小公主,身后没有半点势力,哪儿敢同他拿乔?
见风长栖这样老成持重,玉无望收敛了笑意。
“今日也累了,好生歇着吧。”
风长栖应了一声,跟着开阳进了后院。
给她备下的客房收拾的干净齐整,所用之物看其普通,其实都是上上品。像是那梳头的篦子,乃是用上好的玉石制成,握在手里,温润生温,通室都是暗青色作底,连带着窗幔底下的穗子也都是暗青色的。
玉无望心细如尘,也不知如何知晓她最爱这颜色。
“开阳辛苦。”风长栖朝着开阳笑了笑。
玉无淳在风长栖走后半晌都没有回过神来,他是见过风昭跟风旭的,二人皆是中人之姿,怎的到了风长栖,就变得这样多?叫人纳罕的很。
“好端端的,为何要收皇室中人为徒?后廷波涛汹涌,是个是非之地。”
“我明白。”玉无望点了点头,“长栖不同。”
“有何不同?”
她能续命。
玉无望敛尽某种光华,沉吟半晌,“她心思沉着,不会坏事。”
“那也是皇室宗亲。”玉无淳长叹一声,“你身子羸弱,如何当她师父?现如今皇上也允了,日后你不教她些什么,也过不去。”
“反长栖公主天赋异禀,触类旁通,是个好苗子。”这倒是真话。
就玉无望这些时日的观察,风长栖聪敏慧杰,日后必定大有作为。只是现如今她十分年幼,身边又无有人好生帮衬,是以举步维艰。
收她为徒,助她一臂之力也算得上是天命所归。
“阿爷歇着了?”玉无望心中起伏不定,这是之前从未有过的,他想着找自家阿爷彻底长谈,以解疑惑。
玉无淳摆了摆手,“歇着了,你也歇着吧。”
太后回宫那日,宫内人人沉肃,半点声响都无。只能听着外头积雪渐渐消融的声音。
不仅宫内如此,这几日风长栖出宫,只见得所到之处尽是重兵戒严,市坊之间也不复往日热闹。大道之上皆铺上三五层黄幕,旁边站着众多营兵。
太后回宫那日,站在城墙之上,远远只望见迤逦而来的凤驾,后头举着黄起的人,绵延数十里。当真是千军万马,马蹄轰隆。
风长栖不愿多看,趁着人多,钻回了云甯殿。
花珑已经梳妆打扮妥当,穿着一身锦兰色百福作底的紫貂夹袄,这是风帝新赏的,只说是这宫里头的女子,只有花珑和曦妩二人有此福泽。
在花珑复宠之后,在吃穿用度方面,也愈发精细了。
从铜镜里头见着风长栖进来了,花珑放下手中的篦子,朝着她招了招手。
“你也换身衣裳?”
“不了。”风长栖恹恹的,没有半点精神,“等太后一回来,曦贵妃那头又不会安生了。”
花珑只是笑,虽然也知道风长栖所言非虚,只是这日子倒是还是要过下去的,既然已经从冷宫逃出生天,已经算是莫大的福泽,至于前路如何,都要凭各人造化。
等他们云甯殿的到了宫门,那前头已经站着许多人,各宫各院的主子,穿戴都要比往日素净端庄,屏息凝神,不敢妄言。
她站在小角落里头,闷着头,看着自己锦缎鞋面。
这次太后回京,最高兴的莫过于玉坤宫的人。前几日风昭就在她面前张扬,许是曦贵妃招呼过,这才没有说出什么过分的话来。
等凤驾到了宫门前头,风帝亲自相迎,曦妩站在一边,满脸是笑。
“母后一路艰辛。”
太后轻轻地拍了拍风帝的手,又朝着一边行礼的曦妩看了一眼,笑的愈发深沉。
“这些时日,后宫上下都由你管着,想来是累坏了吧?”
曦妩受宠若惊,忙道:“太后言重,曦妩愧不敢当。”
“昭儿何在?”
太后自然知晓宫中新得了一个长栖公主,这会子故意不提。也知道花珑复位之事,也权当半点不知,装聋作哑,堪称典范。
风长栖见花珑毫不在意的模样,心下坦然。
幸好花珑同她一样,对这些半点都不放在心上,如若不然,日后有她委屈的时候。
当晚大摆宫宴,也不知怎的,忽而传来不许云甯殿众人出席的消息,这也没什么,不过就是太后做给他们看的下马威罢了。风长栖乐得自在,就着棋几同花珑对弈。
奈莳嬷嬷最是小心谨慎,一早就关上了云甯殿的大门。
“这样晚了,想来皇上不会来了。”花珑叹了口气,苦笑两声,“同你所说的半点不差,太后一回来,这宫里就没有咱们的立足之地了。”
“无事相安也是好的。”风长栖想着曦妩今日看着她的神情,仿佛带着刀刃,朝着她飞将过来,打在脸上硬生生的疼,“只是这次,玉坤宫的人怕是要把尾巴翘到天上去了。”
奈莳听了,轻笑两声。
“公主说的俏皮话叫老奴也觉着欢喜。”正说着,乃是仿佛又想到了什么,一边夹着银丝炭,一边说道:“只是这宫里的女子,哪一个不是表面风光?老奴进宫四十余载,见过多少得宠的主儿,只是在深夜里头,还是当月痛哭,各有各的难处,只是在旁人跟前,不肯多说罢了。”
可不是,这宫里连个知心知意的人都难找。
好容易过了三五日的安生日子,谁知道,在一个雨夜里头,花珑突然犯病,疯疯癫癫,迷迷糊糊,也不知是说着什么,找来太医院的人,谁知道连带着院使张仲元也说不出一星半点。
风长栖急的满头是汗,坐在一边,紧紧地握着花珑的手。
“阿娘,阿娘?”她轻轻地唤了两声,哪知道那人忽然之间就魔怔了,狠狠地甩开了风长栖的手,只是眼睛还是紧紧 合上的,说不出的诡异。
风帝闻讯赶来,看着这一屋子里的太医,冷喝一声。
“庸才,庸才!”
那些人黑压压跪了一地,喘息未定。
“什么时候的事儿?”风帝睨着跪在一边的奈莳。
“回皇上的话,这是昨儿个的事儿,起先时候只当是病了,谁知道一直都未曾好转。”
风长栖站在一边,默不吭声。
看风帝这个架势,仿佛对花珑又生了几分感情,至于真假,风长栖不敢妄自评说。只是花珑这一病,倒是叫她心里发闷,好端端的来了这么一个瞧不出的病症,分明是有人暗中捣鬼。
她心里阴沉,想到玉无望,朝着阿春看了一眼。
阿春会意,走到风长栖跟前。
“主儿?”
“等会子送信出宫。”
“这个时辰?”阿春目瞪口呆,外头已经黑乎乎一片,这会子若是想出宫去,难上加难。
“带上这个。”风长栖把风帝赏赐给她的金牌塞到了阿春手中,“速去速回,阿娘的性命要紧。”
阿春也顾不得了,等风长栖写好了信,就匆匆忙忙拎着羊角宫灯往宫门那头去了。
一路上畅行无阻,好容易出了宫门。阿春就匆匆忙忙赶到了玉府。
玉无望还未就寝,听着前院动静,轻身一跃,就到了前门。
见着是阿春,他胸口一颤。
“可是公主抱恙?”他问的急促,连阿春都有些被惊着了。
阿春忙不迭地摆了摆手,“国师,不是公主,是我们花娘娘。”
花珑?
等玉无望看完风长栖的信,他心里已经有了主意,“开阳,送阿春回宫。”
“这……”阿春一脸为难,“我们主儿这样着急让阿春出来送信,为的就是想要让国师救我们花娘娘的命的,现如今无功而返,阿春无颜再见我们主儿了。”
“等你回去,花娘娘必定会好上许多,不过三日,必能痊愈。”
阿春抿了抿唇,还盼望玉无望再说些什么来。这一无方子,二无灵药,怎的就能好上许多?
开阳见她那副呆样,生怕自家公子动气,朝着阿春说道:“我们主儿的话,从未有过什么错处,你尽管回去,必定不会有人说你办事不力。”
阿春哭哭啼啼,这才跟着阿阳出了玉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