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建章的语气不同寻常。
刘守业转过身子,面对儿子,双目凝视着,将刘建章的种种神情瞧了个通透,已然心中有数,“啧啧”两声,挖苦似的,笑呵呵道:“哦,我明白了,臭小子。”伸出指头戳了戳刘建章的心口,接着道:“心里头装着人了吧。我就说呢,愣小子突然有柔情了,老天爷开了眼啦,怎么可能。原来是英雄难过美人关,掉进桃花障里了。”哈哈大笑。
刘建章被说中心事,耳根发烫,看向远方。
刘守业道:“害什么臊,这男大当嫁,女大当•••”啐了一口,笑道:“嘴瓢了,总记着你妹子。这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的,很正常嘛。”长臂一伸,揽着刘建章的脖子,贴心道:“来,跟爹说说,看上谁家姑娘了,也让爹心里有个数,替你也把把关,等打完了仗,咱们直接去提亲,喜上加喜。”
刘建章道:“爹,您啊,先甭操心了,八字还没一撇呢。”后悔暴露心事,敷衍道:“先好好打仗,以后踏踏实实琢磨。”心中却道:“等知道了人,怕你没胆子提啊,还是别找麻烦了。”暗暗叹息,自己都不明白,自己规规矩矩活了二十多岁,怎么突然有了这么大逆不道的想法?
冤孽啊,孽缘啊!
儿子不说,刘守业也就不问了,况且,正在战场上,随口说两句儿女情长是调剂,说的太多就不合适了,有动摇军心的嫌疑。
刘守业轻咳两声,说道:“走,陪我巡视一圈,等会儿吃了饭,好好睡觉,养足了精神,明儿杀他娘个痛快。”
黎明,眨眼就到了,仿佛夜不存在过似的,漏掉了交替的职责。
军营的早晨比普通人的早晨更早。
披甲执戈的将士们,精神抖擞,各就各位,一切都是那么的井然有序,足见治军严明。
帅帐里,烛火跳动着,从主帅到大将俱在。
刘守业从军师手中接过名为劝降,实为要挟的一封信,随手扔在桌上,抓起一个馒头,边吃边道:“来,谁去送?”
虽然两军交战,不斩来使,可这条规矩,是对规矩的人说的,也只有规矩的人会遵守。这样的人,哪怕是敌人,也值得尊敬。但眼下,落日国的那帮人可明显就不是规矩的人,都是一帮下流、无耻的背信弃义之辈,蛮横之辈,如此一来,信使的差事就危险大大的了。
一人再猛,冲不出群兵环绕的大营,想逃都没机会的。
在座的都是硬汉子,是经过血的洗礼的,勇猛刚强,没人推脱,都争着要去当送信使者。
争来争去,也没个结果。
刘守业将众人的话听在耳里,心中满意:“心气都挺好。”坐直了身子,拍拍手。
众将收声,看向刘守业。
刘守业道:“得了,都乐意去也不能都去,那不是砸场子吗?忒掉份儿。这样吧,让建章去,就算他们不服,也不敢动老子的人。”
这时有人道:“元帅,如果那帮孙子狗急跳墙,豁出去了,建章怎么办?”
刘守业道:“那没辙。”笑嘻嘻看着刘建章,说道:“就当为国捐躯,放心,爹给你报仇。”
这是个玩笑,不是太好笑。
刘建章无奈,心道:“这是拿我当众开涮啊。”
不过,他心里明白,这么多将士里头,自己是最合适当使者的。
曾经,刘守业率兵大杀四方,将落日国打得狼狈不堪,余威尚存。落日国的人若是动了刘建章的半根汗毛,刘守业定要追究到底,到时候,可就不是两军交战,一胜一败的结果了,或许,落日国得承受刘守业的丧子之痛,全国吊丧。
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
派遣刘建章,一来,近乎可以断定没有损兵折将的可能,二来,也可在某种程度上拢合军心,是了,元帅拼着断子绝孙,将儿子推进了虎口,其他人有什么理由不出力呢,士气可大振。
刘建章痛快领命,开了城门,单枪匹马往敌营奔去。
刘守业的担忧只在心底划过一瞬,挥挥手,让左右关了城门,重新回到帅帐,商议对策。
信上写的明白,一是指责落日国无道,背弃盟约,挑起战火;二是要他们退还城池,莫要以大楚百姓当要挟。至于这仗要不要正式开打,信上一个字儿没提,结合前两条的意思,便是:“要打,可以,边关上慢慢打。将对将,兵对兵,莫要牵扯旁的无辜。”
一个时辰后,刘建章归来,果然没受到为难。
半个时辰后,落日敌兵没有动静。
又过半个时辰,刘守业点齐兵将,祭天祷告,率兵出发,要以雷霆手段收复失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