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下旬，校园里的积雪基本上都已经消失殆尽了。学校广播中一则“明天开始检查校服”的消息，正式宣告了春日的降临。

“又要开始穿校服了啊。”一时之间，怨声连连。

所谓校服，就是一身厚重的运动服。学生们不愿穿校服，一来是觉得掩盖了青春的靓丽，二来是他们这届的校服，太不耐脏了。一中的校服，配色无外乎黑白红，而且为了便于区分，每届学生的校服，颜色分布都不太一样。到了许佳这届，校服上衣基本上都被白色统治了，除了袖子，都是耀眼的白。所以基本上是，只穿个两三天，衣领和胸襟就惨不忍睹了。

许佳倒是蛮喜欢这届校服的，在她看来，他们的校服比任何一届都要好看。而且穿校服免去了每天穿什么的纠结，运动款式胖瘦兼宜又便于活动，除了洗起来比较麻烦，没什么不好的。

换上校服的第一天，中午放学的路上，牧晨盯着许佳的校服良久，终于开口问道：“你只有一套校服么？”

“是啊，就这一套。”许佳不明所以。

“那为什么你的校服看起来这么新？”

许佳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心想：“原来他刚才看得是这个啊，还以为他终于被我迷住了呢。”

在同届生里，大多数人的校服不是磨损起毛，就是沾上了永久的污渍，只有少部分人的校服完好无损，可是后背和胸前的印字已经洗退了色，原本的亮白也有些泛黄了。反观许佳的校服，毫无磨损的痕迹，衣领胸襟都是耀眼的白，前后的印字依旧颜色鲜明，就像新的一样。

许佳灿然一笑，“因为我有秘诀呀。”

她的眸子一闪一闪的，颇为得意。

“什么秘诀？”牧晨总能读懂她这种想要微微炫耀一下的小信号。

“首先，穿校服的时候，衣领不要贴在脖子上，坐下的时候不要贴着桌子，要保持距离。吃饭的时候，要把拉锁拉开，或者干脆脱掉，这样，校服就不会脏得那么快，就不用洗得太频。其次，洗的时候，要手洗，白的地方用增白皂，印字的地方不要搓，要晒干的话反过来再晾，不过我一般都是阴干啦……”

牧晨微笑着倾听，觉得这姑娘平时少言寡语的，但一说到自己擅长的事就停不下来了，冰山美人和活泼小麻雀的反差，还挺萌的。

“晾鞋也是有窍门的，白色的鞋子晾干之后总是会有黄色的印记，刷完之后用卫生纸包起来再晾就没有了……”看到牧晨在笑，许佳意识到自己又说多了，声音越来越小。

牧晨知道她这是不好意思了，只好自己开口，“感觉你的技能点真多啊。成绩好，会画画，会训狗，还会包饺子。”

说到包饺子，许佳的话痨开关又开启了，“我不光会包饺子，家常菜我基本都会做，家里人都说好吃。”

“是嘛，那很厉害呀。”牧晨真心佩服做菜好的人，他自己是个厨房绝缘体，小时候尝试过跟老妈学做菜，老妈一开始还挺感动的，觉得儿子长大了，知道分担家务了。她耐着性子教了牧晨半个月后，说什么也不让牧晨再进厨房了。

“因为我很喜欢美食嘛，就想着自己做。中考之后那个假期正好闲，就学着做饭了。没想到我还挺有天分，基本都是一次成功。”许佳的小脸微微扬起，骄傲得可爱。

“感觉你还挺贤惠，之前视频的时候，看你房间也挺整洁的。”

“嘿嘿，我房间一直那样子。我这个人，最怕杂乱无章了，东西一定要都摆好才安心。”

“感觉你还挺贤惠。”

得到牧晨的夸奖，许佳并没有像牧晨料想的那样，继续骄傲着，而是突然移开了目光，低下了头，“哈，我室友也这么说。我隔壁寝室的，甚至还给我起了外号。”

“什么外号？”好奇宝宝牧晨上线。

“……居家过日必备良品。”

牧晨隐忍再三，还是很不厚道的笑了出来。

“其实就是因为有一天，她跑了一层楼都没有借到针线盒，最后到我们寝室一问，我就拿给她了。那以后，我就成居家过日必备良品了，她缺啥都到我们寝室找我，而且，我还真都有……”

牧晨的笑显然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许佳本觉得有些窘，但博君一笑也是值了，牧晨笑起来的样子，耀眼得像清晨的阳光，给人无限遐想，让人充满希望。

“只能说你比一般女生想得周到。”明媚春光里，牧晨如是说道，“她应该是觉得，哪个男生娶了细致入微的你，一定会很幸福才起那样的外号吧。”

也许是这正午的阳光太过温暖，也许是身边的人笑得太过温柔，许佳竟有一种，现在无论说什么做什么都会理所应当被宽容的错觉。她斟酌着，忐忑着，最终只轻吐了三个字：“那你呢？”

你也是那样认为的吗？

牧晨的表情，有瞬间的凝滞，但很快，被更为浓重的笑意掩盖。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室宜家。

直到两人挥手道别，许佳也没有等到牧晨的答案，“估计没听到吧。”

通知检查仪表，然后重启课间操，是一中的传统。这不，学生们统一换上校服的第一天，广播里又传来了请各班派代表去学习新式课间操的消息。

“同学们，这学期课间操的内容是校园华尔兹。需要选出两对领舞，代表班级去学习。”

“哇，校园华尔兹，我之前在网上看过，男生和女生的手一直牵在一起的。学校这是搞什么，不是禁止早恋吗？”蒋小妍戳了戳许佳的胳膊，小声说道。

“也许是以毒攻毒？”许佳很随意的回了一句。

“有道理。”

“领舞的人选我就直接订了，”班主任继续说道，“第一对就体委和文委，第二对……”

班主任四下张望着，眼神所到之处，同学们纷纷低下了头，目光落到当时坐在第一排的邢羽身上时，意外的发现他的头还是仰起的。“就邢羽……和许佳吧。”

“啊？”许佳只觉锅从天上来，不由得惊叹一声。

“看你天天学习学的挺累的，放松放松心情。”班主任给了许佳这样的解释后，便开始讲课了。

“班主任是不是故意的啊，一抓一个准。”范明丞阴阳怪气的说了一句，而后偷偷瞄了牧晨一眼，那小子仍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行啊，一点破绽都没有。范明丞觉得没趣，还是乖乖的听老师讲课了。

学舞的时间是下午放学到晚自习之间的空档，大概一个小时的时间，连续两天。

然而，下午放学的时候，许佳还是像往常一样冲出了教室。

“你不是要去学那个校园华尔兹吗？”被许佳拍了肩膀而扭过头来的牧晨问道。

“我准备翘掉。”

“这样好么？”

许佳一摊手，“先翘掉再说喽，我四肢超级不协调的，估计那么短时间也学不会，去了也是拖后腿。”

许佳告别牧晨后，买了份盒饭，准备拿回寝室，吃完再看会儿书。

许佳的如意算盘在她踏上通往宿舍的甬路时就被击得粉碎，各班挑选出来的领舞，此刻就聚集在她通往宿舍的必经之路上。

怎么办，要不去教学楼找个楼梯间吃？

“许佳！”蒋小妍笑得春光灿烂，从那群人聚集的地方向她跑来，“来学舞的吗？还拿着书和饭。正好我没吃饭，我拿走了，书我也拿着，一会儿给你带回教室。”蒋小妍说着把许佳手里的东西全都顺走了，一边往教学楼跑，一边回头冲着许佳坏笑。

这丫头，什么时候练的这么快的身手啊。此刻的许佳，无比心疼自己的晚饭，那可是她为了改善伙食，买的店里最贵的套餐啊。

邢羽微笑着走了过来，“一会儿结束了，咱们四个一起去吃饭，我们两个男生请客。”

就这样，许佳愣是被拉到了队列里，接受训练。

队列外面，有几个许佳班上的男生，都是平时在班级里的活跃分子，经常开许佳玩笑。队列里面，还有一个许佳的初中同学。

别说跳舞了，许佳一个能把正步都踢顺拐的人，当年学广播体操都是班里最后一个学会的。加上周围一直有人起哄，原本就有些紧张的许佳，更是频频犯错。

校园华尔兹里有一个动作，女生由男生牵引着，在男生身前转两个圈，从男生右侧转到左侧，再从左侧转到右侧。许佳好不容易转顺了，却发现整整一排，只有自己一个人的朝向不一样。

“哈哈哈——第一你太逗了。”许佳班上，外号胖仔的男生狂笑不止。

许佳连忙转过身来，窘迫难耐。

四十五分钟，所有的动作就都过了一遍，“各位同学，明天还是这个时间，在这集合，我们巩固一下，再抠抠细节，就结束了。”领舞的老师这样说着，便宣布解散了。

“走吧，吃饭去。”邢羽招呼一声，四个人一起走出了校门。

校门口那条街来回走了一遍，四个人终于选定了一家性价比颇高的快餐店。许佳看了眼菜单，直接点了一份最便宜的木须柿子盖饭。其他人吃了什么，事后许佳完全想不起来，她只知道，自己今天很糗。

当天晚上，许佳敲了同为领舞的初中同学寝室的门。她轻手轻脚的叹进去一个脑袋，“你们好，我找严颜。”

叫严颜的女孩走了出来，“许佳!”

这个女孩，曾做过许佳的同桌，两人关系不错。不过高中没有进到一个班，联系自然而然就少了。况且当年小镇的第一名，摇身一变成了全市第一，多少让拼尽全力也无法挤进尖子班的初中同学们生出些距离感来。

所以许佳这样怯生生的来找自己，严颜还是很意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