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亮的双眸盯着莲香，没有参杂一丝城府，更没有理应出现的得意，纯粹像是听到了一个笑话。
敛下眉睫，小嘴轻启，“不知莲香何处得罪了王妃，万望王妃见谅！莲香心恋王爷多年，只想留在府中，远远地看着王爷，还望王妃成全。”
“莲香姑娘是听不懂我的话呢，还是不愿意听我说话？既然说不通，那你还是等王爷回来了再商言吧！”顾暖凉皱着眉，心里听到莲香心恋多年，不由得一涩。
说起来，自己也不过是个侧王妃，还是只猫妖，将来正主进了门，自己也不定遭到这番境遇。
男人啊！就是贪，贪钱，贪权，贪美色，不然当初为何一口气将她们四人一同纳入府中？
放下茶杯，起身离开，也不理会身后莲香的叫唤。
脚步匆匆，不知是不是在逃避，逃避莲香的话语，逃避自己的境遇。
深宅大院里，成群妻妾们明争暗斗的日子，不是她想要的生活。
“既然王爷开口让她们归家，你让管家从我的份上抽出一些银两给她们，即便她们不缺，但总归钱多有个傍身。”突然想起这个念头，对夏至吩咐下去。
那些银两明明是自己存起来，等到有一天自己离开了王府也能过得很好，现在自己竟然提前先体验了一下离开王府的感受。
趁着当下容尽染对自己还是在乎，抓不住心，那就抓胃吧。
步子一拐，又往厨房走去。
一整个下午，顾暖凉都呆在厨房里研究晚上给容尽染做什么菜式，全然不知府中另一头的“热闹”。
朱阁粉帐，银色兽案镂空香炉里升起袅袅香烟，房间里弥漫着薰衣草香味。
主桌上摆放这一素底凹印长颈瓶，插着一株荷花两张高低不一的荷叶，清香萦绕。
房中处处精巧的摆设，足以看出主人对这间房子的喜爱。
白晚晚四处打量着这间房屋，眼眶发红，“没想到王爷竟然如此狠心，将你们两人就这么遣返归家了。”
莲香从红袖手边接过茶水，放到她桌前，低声说，“这许是妹妹最后一次给姐姐端茶了，姐姐莫不要嫌弃这的茶水不好。”
接过杯子，白晚晚用手中的帕子擦了擦刚溢出眼眶的泪水，“哪里会嫌弃！我又何尝不是与你们一般？不过是有个丞相的爹爹在身后撑着罢了。”
若不是自己的爹爹手中权势大，王爷不好找借口打发，否则她现在也不会坐在莲香的房里说话了。
莲香叹了口气，一脸愁苦，“也是，莲香的爹爹不过是个户部侍郎，耿氏的是个营长，王爷说什么，便是什么。”
两人不过是小官小户家的女儿，王爷是当朝天子的儿子，这身份，还是她们高攀了。
白晚晚在帕下的眉目一转，“你们呆在这王府里安安分分地，尤其你身弱多病，王爷怎么就想着让你们归家？王妃那，真是她做的？”
对于莲香落下荷花池中的事情，王府中都传了个遍，但也没人将这件事来嚼舌根，即便知道背后看着她的那些目光，自己捉不到错处，更不好发作。
事情该是什么样的经过，也就只有她跟红袖，还有顾暖凉知晓，也许王爷就是知道了这件事情，才把她们都弄走。
莲香看着杯中的茶水，这里的茶叶虽然比其他大富大贵的人家要好上几倍，可是完全就是不能跟凌霄阁里的茶水相比。
人一旦有了比较的念头，就会容易钻牛角尖，尤其是喜欢胡思乱想的女人。
她摇摇头，拿起茶杯，喝了口茶，尽是无奈。
“如今王爷眼中都是她一人，姐姐你莫要再做出什么傻事来，能躲开就躲开吧！尽量避免正面对上。”
白晚晚以为，能够在莲香这里打听到一些关于顾暖凉的消息，不想，就连香莲都开始忌惮她起来。
一个来路不明的女子，不仅能够得到王爷的疼爱，还能得到皇上的垂青，赐了个郡主的名号，好不威风。
再是跟着嫁给王爷，王爷整日整夜与她在一块，真令人嫉妒得发疯！
莲香看白晚晚似乎在想着什么，那么自己的话就是没有听进去，再次提醒。
“这个侧王妃的势头，如今就算是正妃进来，还是会被她给压下去的，更别提我们了。”
“你就这样认命回去了吗？”白晚晚心里头计算着接下去自己要怎么办。
香莲苦笑一声，“不然我还能怎么着？若是不按照王爷说的去办，可能到时候更加难堪。”
现在王爷愿意低调让她们回府，并保证不会让府中的人将话传出去，同时还愿意在仕途上提拔自己的父亲。
这件事看起来更像是一笔交易，自己一点儿也不亏的交易。
就在两人的交谈之间，屋子的外头传来声声的响动。
红袖快步走进来，“小姐！王爷派人送了东西过来，管家传话要我们今早收拾。”
病态的脸上满是落寞，白晚晚想开口安慰，又有家仆跑过来。
“管家要小的将册子送过来给姑娘瞧瞧，清点无误后我们便送过吏部府上。”
递上一本鎏金厚本，莲香接过，翻开看的第一眼，心里就是压制不住的酸涩。
“今日，就不留姐姐了，姐姐还是请回吧。”颤巍巍地说出这句话，眼神从未离开过那本册子。
白晚晚也听出了她语态的不适，“妹妹莫要太伤心，姐姐先回就是。”
她点了点僵硬的头，手拿着册子的手都忍不住的抖动。
等到白晚晚出了房门，看到院子里满满当当摆满了箱子。
不少的绫罗绸缎在余晖下发出淡光，还有数不胜数的金簪玉镯，繁华炫目。
她只看到表面，就已经吸了一口凉气，怎么还能想象到那些紧封的箱子下头还有什么？
身后传来莲香压抑的抽泣声，就像是鼓钟，一重一重地敲击着自己的心头。
脚下的步子加快了离开的速度，感觉这座院子充满了各种妖魔追着她。
莲香怎么都想不到，王爷不仅说到做到，甚至做到绝情的地步。
册子上的物什名单，除了自己的嫁妆原封不动的归还，就连自己亲手绣的贴身物件也没尽数退回，物品还追加了十倍不止。
各种各样自己见都未见过的，也未听闻的物什一一罗列在册子上。
哪怕娘家不收纳自己，自己也能在城中安置一座大宅，余下半生，不愁吃穿。
豆蔻年华的年纪，长安街头，人潮涌动，只一眼，芳心尽落，直至今日。
人人都道他冷漠无情，铁血狠厉，当初自己还不信，如今看来，那人不过是将自己的一身柔情都给了那女子。
这两日除了凌霄阁，其他各院都染着一股凝重的气氛。
等到管家来报时，顾暖凉才知道莲香和耿碧研已经被送回了各家。
再后来，她偶然得知，耿碧研再嫁一个中举的书生，过上相夫教子的生活。
而莲香，散尽所赐的物什，最后自愿去常莲寺长伴青灯古佛。
不过就算知道了这些个消息，也不过最终都化成了一声叹息，消失在风中。
这数十日里，皇城之中的百姓满是怨声载道，并且全都是针对一人。
当朝的皇后白淑琼！
只因她为了一己之私，下令屠尽城中的猫儿，令得老鼠变多，并且还敢在青天白日中招摇过市。
晚上，床头柜子尽是老鼠的叫唤声，怎么都难以入睡。
更有严重的，老鼠爬上床，开始咬人了。
皇宫中，太监宫女成群，何惧小小老鼠？
但普通百姓家不同，没有多余的力气驱赶老鼠，通常都是养只猫儿省了不少的力气。
“这城中若真出现猫妖，请来大师将其收了便是，何必做的这般赶尽杀绝？”
“皇后是心疼五殿下，但是哪里想过我们普通百姓啊！”
“这些都是天家说的算，我们能说上什么话啊！”
……
一时间，全民的敌意都是冲着皇后去的。
就在人们愤愤不满之时，一道布令又下来。
洋洋洒洒的几句话之中，交代了荣亲王为了将城中猫妖尽快抓捕，避免人心惶惶，特意去请了极为有名的大师。
然而大师却告诉他，皇城之中不可无猫，所谓猫妖，不过是人心晃动罢了。
再有顾夜凉安排出城的猫群有序进城，容尽染在人民中的呼声水涨船高。
被人称赞的荣亲王在府中，怀抱一只白色的猫，眼底是看不尽柔情。
“当时听到大师在那处，急忙赶去，不想还是错过了，又寻了好几日才遇到。”
当日容尽染回府后就被小东西缠着，质问为何那晚未归，浪费了她精心烹制的晚膳。
导致到现在，每日都要给她讲讲在路上发生的事情，才能不闹。
怀里的白猫打了个哈欠，咂咂嘴，换了个姿势。
他摸了摸毛茸茸的脑袋，“大师告知本王，皇后之言，纯属胡言，信不得。
反而说，猫族会给东离国带来福气，要本王寻个好机会告知天下。”
对于好话，谁不喜欢听呢？尤其还是容尽染这一嗓音，低磁悦耳。
见到怀中的小东西不闹了，有了昏昏欲睡的模样。
低头一亲，拿起桌案上的公文，可是一字都未看进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