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暖凉脑海里全是顾夜凉喊着疼的声音，只能匆忙退下，“我们猫族能够联络。”
说着也没有理会容尽染完全黑下来的脸，匆忙往闲客居跑去。
握在他手中的茶杯在她出门的那一瞬间化成了碎片，尖锐的瓷器刺入他的掌心沁出血迹好似无任何痛感。
安静的寝房里，灯火摇曳，只剩他一人立在案桌前。
长丁在门外看到王妃跑了出去，屋内有瓷器碎裂的声音，在门外偷偷看了一眼。
王爷整个人就像是冻上了一层冰，三尺之内就是天寒地冻。
借着幽黄的亮光，看到脚边散落了的茶杯碎片，伴有一股血腥味。
“王爷……”
长丁小心地走过去，“这手，上个药吧？”
容尽染松开手，抖落手中的碎片，没有任何情感，“无事，明日再打扫。”
从案桌上取出一方丝帕，随意地在伤口处绕两圈，打结。
“王爷……”长丁还想劝说，就被一个冷冷的眼神打断了，接下去的话不敢说出口。
长丁退出寝房，只剩容尽染一个人躺在宽大的床上，呆呆地望着黑黝黝的床顶。
小东西，到底知不知道，本王钟意欢喜她？
月色爬上墙头，墙角边的盆栽静静地含苞待放，虫鸣声窸窸窣窣的从底下传出来。
透过朱阁纱窗，明亮的烛火照应出的影子留在窗上。
“夜哥！你这是怎么了！”
顾暖凉进了房间，就看到顾夜凉在床上，猫形和人形之间不停的来回转换。
“啊！”
压抑的低声痛叫，顾夜凉脸色惨白，额头边的汗水浸湿了双鬓的青丝，双眼紧闭着承受重生带来的苦楚。
“重生……代……代价……”断断续续的字眼从他紧咬的牙缝中挤出来。
她立马让夏至将闲客居里安排的下人全部找了借口调走，自己在床头边准备好的温水擦擦突然变成的人形脸上的汗水。
相当于干坐着半个夜晚，顾暖凉感觉自己都没有帮上什么忙，全靠顾夜凉自己撑过去，自己只能在旁边鼓气擦汗。
待到人形一闪而过化为猫形，双眼紧闭，呼吸极缓，只是比当初带回来时稳定一些，其他情况并没有好上多少。
顾暖凉只好在床边呆着，直到远处传来鸡鸣声，才挡不住困意沉沉趴在床头睡了过去。
天边的月亮隐进云层里，刚刚才露出脸的太阳又被云层给遮住了，还是抵挡不住的一股热意。
树枝头上的鸟鸣蝉叫，尤其的热闹喧哗。
王府的书房里静，静的只剩有书页翻动的清脆声。
管家和长丁在门外一个推着一个。
“你进去叫王爷用早膳！”
“你进去！”
“你去！”
两人相争不下，就听到冷冰冰的语气从里头传出来。
“何事？”
两人互相推搡着走进去，见到容尽染时立马变得规规矩矩。
管家硬着头皮说，“王爷，您还未传唤早膳。”
容尽染今天的精神并不怎么好，昨夜还未入睡，夏至就传人来报，闲客居的下人都被王妃给叫走了，只留了她在服侍。
并且告知他，顾夜凉的情况确实是不好。
于是后半夜，就更加睡不着了。
现在顶着一双乌青的眼，胡子拉碴的冒出来，眼神变得更加深邃。
“无事便下去吧！”他摆摆手，让闲人都退下，自己想要一个人呆着。
两人还想再三劝道，可是王爷看都不看他们一眼，只能告退。
出乎两人意料的是，王爷可真是沉得住气，这王妃都快搬到闲客居了，自己还能神色如常的在书房处理事情。
容尽染是不会让他们知道，他心里都已经处在暴走的边缘了。
原本想着，顾暖凉化成人形了总该回来找自己的。
谁想，夏至告诉他顾夜凉化成了人身，虽然虚弱，但是执意要陪着王妃，王妃没有拒绝的理由，就没能搬回凌霄阁。
日子就在容尽染一天天的自己生着闷气过去了小半个月，两人一面都没有见着。
这样的情况实在是出乎王府中所有人的预料，心里头不禁暗暗替自家王爷感慨，“果然还是大舅子厉害。”
顾夜凉对外的身份就是顾暖凉的表哥，容尽染都默认了，也就没有人怀疑。
十几天来，容尽染的身边都没有顾暖凉的影子，这就给了某人蠢蠢欲动的心制造了机会。
清懿园的院子里，应季的鲜花整齐地摆放在木架子上，合适的间隙让花儿开得更加艳丽，丫鬟用水壶细致地撒过水，使得花儿娇艳欲滴。
夏风顺着长廊的轨迹吹过，带起素色的银边裙角，浅黄色的针线绣出散落的花瓣，淡粉色的线条从底部蔓延到腰部，素色腰条将腰肢束起来，亭亭玉立。
“近日这花儿开得真好。”白晚晚手里拿着一束刚剪取下来的鲜花。
玉指轻抚过娇嫩的花瓣，放到鼻下轻嗅，“香。”
一旁的丫鬟面上笑道，“这人啊，心情好了，自然是看什么都是好的。”
白晚晚一想到下人们说王爷身边没有顾暖凉伴随，还因为大舅爷的事情两人闹上了。
那就是在给她机会。
心里已经有了计划打算，这一次，只能是成功，不若王爷算上之前的事情，那么自己就是再多出几张嘴也掩盖不过去。
想她堂堂丞相嫡长女，容貌才华，放在京城里，哪样不是惊才艳绝？
当初不能风光嫁入王府，又被顾暖凉压了一头，凭什么她一个没有身份背景的民间女子能够得到王爷的青眼？
今夜一定要达到目的！
“将这几朵花儿摆到正厅的桌案上。”把手里的花儿给了旁边的丫鬟。
丫鬟接过，“是。”
美丽娇艳的花儿能够让人的心情变得愉悦，花香更能令人舒畅。
今夜，要快些到来啊！
府中另外的两人，一人独自生着闷气，另一人被顾夜凉缠的精神不太好。
刚刚恢复了人形的顾暖凉心情不是很好，可顾夜凉就像是打了兴奋剂一样，不停地将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给她看。
“来，我再给你看看这个荷包！”顾夜凉手里拿着一个金黄底色，鸳鸯图案绣得精巧，丝线隐隐还反着亮光。
一眼就知道这个荷包并非凡品。
“这是前朝皇太后当年出嫁时绣的，用了极好的天蚕丝，最好的花汁染液绣成的！”
果然，顾夜凉看上的东西都不一般。
他口中所说的前朝皇太后就是位奇女子，入宫前既可上阵杀敌，又可在朝堂之上舌战群儒，为当时百姓谋到了不少的福祉。
可惜，最终红颜埋深宫，再无人想起。
顾暖凉趴在琳琅满目的桌子上，打了个哈欠，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
桌上的东西都是顾夜凉藏在别处，让她一一带进来的，然后每个东西就是一段故事。
刚开始她还听得津津有味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头就开始想念起那张冷冰冰的脸。
连着好几日，什么事情都提不起兴趣。
这可就为难顾夜凉，缠着顾暖凉不让她回去是他的私心，他并不想顾暖凉喜欢上一个凡人。
凡人中的条条框框太多了，束缚也多，做事都不能跟随自己的心意。
这对猫族来说，束缚是最令他们难受的事情。
“好吧！既然你没有兴趣了，那我就不讲了。”
顾夜凉见她没有任何的反应，直接将那个荷包丢进那一堆玩物里。
跟着她一样趴在桌上，双眼看着半张小脸隐进臂弯中，双目闭上，长长的睫毛像把小刷子，俏鼻轻缓地呼吸。
有风吹进来，带着夏日的味道，顾夜凉突然感觉时间就在这一刻沉静了下来。
房外的知了鸟叫声，屋檐下人们走过的脚步声，都消失了。
他的世界里，只剩下了眼前这个少女浅浅的呼吸声。
自己不知不觉的，瞌睡爬上脑，迷迷糊糊地睡了。
然后他做了一个梦，似真非假，让他抓不住。
梦里，他带着顾暖凉走遍了他走过的地方，喧哗的城市，安静的小镇，炊烟的乡村……
明明都已经走过却像是第一次到那个地方，到处都充满了好奇。
而她那张美丽的容颜时刻带着暖人的微笑，那双弯弯的眼睛一直跟随着他。
后来，她在他怀里，像是失去了水分的花儿一般，迅速枯萎，成了一具干尸。
“啊！”
猛然睁开眼睛，仍旧是那张带有生气的脸，双眸倒映着他的身影。
“夜哥你是哪不舒服了吗？”关心的语气。
顾夜凉突然将她环在怀里，喃喃，“还好你没事！还好你没事！你没事！”
这样的反应令顾暖凉瞪大了眼睛。
这是什么情况！不是才睡了一会儿吗！醒来就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
“我很好，你不用担心。”顾暖凉在他后背拍了拍，安慰地说。
少女独有的气味涌进他的鼻子里，那股害怕才渐渐平息。
“没事了！没事了！”
手在他后背轻轻抚着，温柔的语气让他清醒过来。
那不过是个梦。
反应过来，立马松开了她，难得的脸上出现两坨红晕。
“我……我做了个噩梦，”顾夜凉解释，“梦到你在我怀里，突然就枯老，最后，没了气息。”
一想起梦里的场景，顾夜凉就感到害怕。
面对拿着道具的捕猫人他都不惧，哪怕是失掉一条命，有可能再也醒不过来，他都没对死亡的恐惧。
可是当顾暖凉在他怀里失去了生息，犹如心脏被瞬间抽出，失去了整个世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