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水。”
顾暖凉低头看那双沾满泥沙的双手，走到棚外的水缸给他打了一盆水。
夏至跟在后头，“奴婢来吧！”
“没事，服侍王爷是我的本职。”现在她可是顶着容尽染外头女人的名号。
没想到出来一趟，麻烦还真是不少。
端进去给容尽染洗手，他一边洗一边跟顾暖凉说，“今日之事惊吓到你了吧！”
顾暖凉摇摇头，“哪想到会出了这等事情，不过这事相比起王爷救奴家那日，可轻微多了。只是，不知王爷接下来如何处置那人？”
“处置？”拿过帕子擦手，“本王看看刺史大人怎么做了。”
扫视一眼在场所有的官员，又回到顾暖凉的身上，“午时日头大，你先回屋歇息，等会儿本王就回。”
他看出来，这些人是有话想要说，但是小东西昨夜舟车劳顿，今日定是被吵醒的，该睡午觉了。
容尽染心里头刚想，顾暖凉掩着袖子，打了个哈欠，连忙告退，“奴家告退。”
看到小东西打哈欠的模样，他伸出手，摸摸她的脸。
粗粝的手指划过白嫩的脸蛋，就像是石子跟剥了壳的鸡蛋放在一块。
他柔声道，“回去吧！”
顾暖凉一个福身就走出了凉棚，止不住的哈欠。
好困啊！今天真是起得太早了！
她现在心心念念的就是那张充满了容尽染气息的床。
至于今天的事情，她完全不用参与，众目睽睽，怕是这个刺史能不能继续当下去，那可难说了。
经过这一次的事件，容尽染刚正不阿，顾暖凉勇敢大胆，两人都给众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于是他们两之间的事情就成了这些人打发时间的话题。
烈日下，树荫处，帐篷里，三三两两的坐着躺着不少的人。
有人挑起话题，“没想王爷的眼睛这般毒辣，救了这么一个公孙娘子！”
公孙娘子不过是打了比方，是在说顾暖凉的性子跟公孙娘子一般勇敢。
其他人都跟着开口，“开起来娇娇软软的一个小人儿，力气竟然那般大！”
“这王爷，是不是就是喜欢这般行事刚果的女子？”
“嗨，这你就没听说过吧！王爷迎娶的郡主也是这般性格，巾帼不让须眉啊！”
这样的性子，柔中带刚，也许就只有王爷这样的天潢贵胄能够制服。
小屋子里，顾暖凉睡过一觉之后感觉精神了不少。
敏锐的听力就听到屋外有人这么讨论她，心中不禁一阵小得意。
那是，我可是来自二十一世纪的独立女性！
“醒了，还要再睡会儿吗？”
当她下床走出屏风外，容尽染坐在案桌前写着什么。
原本想要往门外走，看到他就换了方向，站在案桌前，“不用了，已经睡够了！”
顾暖凉看他写得一脸认真，轻声说，“奴家出去？”
“不必，过来磨墨。”
没让她出去，外头那么晒，自己不过是在总结今日之事，她看了也无妨。
顾暖凉小步走到桌子边，一边磨墨，眼睛不停地在案桌上浏览。
这磨墨的活儿是真的很无聊，又累，当初给容尽染做婢女的时候，最不喜欢的就是他叫她磨墨。
本质上一只猫，哪里有定得住。
眼神那么一瞄，想看看他在写什么。
这个时代的字偏向繁体，她看起来还是很吃力，但是大概她是能够看懂。
笔画苍劲有力，在白纸上写出的黑字，是在程明今日早晨之事。
大意上是讲了整个事情的发生过程，后面就是按照步骤要对一些人进行审查。
手磨着石墨，看到一排的人名，顾暖凉惊讶了，“这些难道都是贪官吗？”
“并非。”淡然继续往下写。
“这么多人，有什么共同特点？是需要革职查办不成？”
他手中的笔没有停下来，纸上一直添加人名，这就让她很疑惑。
不过一个南方，都养成了这么多蛀虫？
若果都革职查办了，那容尽染树敌不就更多了吗？
等了好一会儿，容尽染放下笔，“这些人，与丞相的关系盘根错节。”
晾干，折好，塞进一信封里，用了特制的蜜蜡给合上。
“哦！所以这个给皇上看的！”顾暖凉猜到了他的做法，暗处清查这些人，等到动手的时候有皇上的命令那就是名正言顺。
放好信封，抬眼看她，嘴上露出一个弧度，“小机灵鬼！”
实际上，并不止这么一些人。
“目前最主要的事情还是要将大坝给修整好。”
从书堆里拉出几张图纸，上面画着她看不懂的工图，还标有各种数据，看得她眼花缭乱。
“修个大坝可真是不简单。”看了一眼，又收回视线，看自己手上的墨水，“王爷还亲自动手，今日那几个人你怎么就不让他们多做些重活？”
想起容尽染王爷的身份都干那些脏活累活，凭什么那些贪官子弟就不干。
这么一对比，顾暖凉的心里就有些不舒服。
容尽染倒是没有放在心上，“本王参与不过是想要为百姓做些事，而他们，只是找了个借口压着，等他们爆发。”
那些青年，用另一句话来说，就是“人质”，哪个官员敢在他的眼皮底子下搞出动作，那么他们的孩子出了什么事情就不能怪他了。
这些日子能够平顺的修整大坝，没有出现人命事故，有人闹事，都是因为他直接将他们的命门给拿捏住了。
想他一个人生地不熟的王爷，即便有多加一个钦差的身份，天高皇帝远的地方，管你是什么皇亲国戚。
他们在自己的地方上，人手肯定是比不过一支人马的容尽染要多。
而他来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杀鸡儆猴，第二件事，就是将所有人的弱处给拿捏住，正事才好进行。
顾暖凉放下手中的磨石，面色开心，“奴家岂不是正好让王爷顺遂了心意吗！”
抬眼看那名笑得开怀的女子，窗外明亮的光线投射在她的身上，泛着亮光，好似虚无中的美人。
生怕是一伸手，就要破碎飞散了。
他嗯了一声，夸赞，“你做得很好。”
简单的五个字，也不知道是在说她今天出门找他做得好，还是自己吓人的手段好。
像是火焰歇了一般，这么夸人还不如不夸呢！
拿起磨石，“王爷，这大坝什么时候才能修整完啊？”
印象中，古代的建筑精美又精巧，作用还不差，耗费了不少人力物力，时间肯定也长。
就比如著名的长城，抵御外族侵略，但是也消耗了不少的人力，不然哪来的“孟姜女哭长城”。
说实话，她不想容尽染将过多的时间消耗在这么一座大坝上，他母妃的事情还没有查清，那容薄烟和沈知廷的事情也不知道要耽搁多久。
生怕一回到京城，他们两的事情，都各自成家了。
分出心神听到顾暖凉这么一问，心下一个估算，他回答，“若是没有太大的问题，一个月便可。”
“一个月啊！”说出这句话有些丧气，是有点久，“是不是还要处置那些人。”
“嗯，”容尽染看着图纸专注。
“那就是一个月再加上好多好多天……”
顾暖凉小声嘀咕，“回去人家都指不定是生米煮成熟饭了。”
“嗯？”他耳边就隐约听到小东西在说着什么，没有听清，回问了一句。
这话怎么跟他开口啊！
算了，还是让他尽快把这里的事情忙完，早些回去便是。
“没有没有！王爷你继续看着图纸吧！”
有她在身边，遇上问题迟早都能解决掉！
两人都安静下来，纸张翻动，清脆的声音在屋中格外的响亮。
“王爷，太守来见。”
长白走进屋里，低着头禀报。
“进来。”
“见过王爷、夫人。”
太守跟林清道在案桌下向容尽染参见，顾暖凉站在一边给他们回了一个礼。
站立桌前的太守看容尽染没有开口的欲望，只好先说，“王爷与夫人琴瑟和弦，感情深刻令下官敬佩。”
顾暖凉听到他这么说，就知是有事要找容尽染说，“哪里，这不过是奴家该做的事情，要说琴瑟和弦啊……”
看向容尽染的方向，一个挑衅的眼神，“奴家上头可还有一个郡主侧妃姐姐呢。”
太守也算是只老狐狸了，不就是暗示他们接下来要说的话，不适合她在场听着吗？
说白了，这时代的男子，对女子总是有着深刻的偏见，哪怕今天她露出的那一手，照样不买账。
她这话一出，太守脸上有些难堪。
“微臣并非这个意思……”
他并不是拿两人来相互比较，怎么一下子就捅到了蜂窝……
“太守之意，王爷这么丰神俊朗，能力卓绝，有夫人在旁红袖添香，令人艳羡。”林清道赶忙替老丈人说话。
“是是是！微臣是这个意思。”太守连忙附和。
看完图纸，容尽染出声，“好了，你就别吓唬他们了。”
转头问他们，“何事？”
他们两人相视，看了一眼站在边上的顾暖凉，犹豫，“微臣所讲之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