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落下西山，留下绵延的晚霞。
房门外投进一片金黄色的光芒，在古旧的木板上铺上一层黄色。
顾暖凉在椅子上夹着鲜美的鱼肉，往自己的嘴里送，吃的十分欢快。
容尽染替她挑开鱼刺，静静地听她说起今日在望江楼的事情。
“就是那个李公子！他居然要我唱曲儿给他听！这事儿可能吗？当下我就让历四把他揍得鼻青脸肿的！亲爹娘都认不出来！”
越说越激动，手上挥舞着拳头，“历四的身手比他们强多了，这一拳那一拳，都打服帖了！”
说得好似历四是她本人似的，面上十分的自豪。
容尽染挑开鱼刺，专注的看着那块鱼肉，“往日叫你锻炼自己的身子，你都不愿，若是你自己一个人碰上了怎么办？”
“谁说我就没法自保！看我防狼七十二招式……”
她说的上瘾，刚刚比划出一个动作，对上那双墨色深幽的眼神，看到他眼中的怜惜和痛苦，仿佛心有灵犀般，想起了之前的事情……
话语声变小了，“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他也小声的嗯一声，继续认真的给她挑刺。
偌大的房间里瞬间变得安静，顾暖凉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埋头苦吃，不敢看他。
将挑好的鱼肉放进她的碗里，也没有抬头看他，知晓她是觉得当初那件事情都怪自己大意，不仅把自己的命搭进去了，还让他担心受怕。
对于那件事情，过了这么长的时间，至今她心里还存有阴影，根本就难以忘怀，他对她平时的开怀大笑看着是跟着高兴的，痛苦的时候，他的心里也跟着一块抽痛。
“多吃些，”他往碗里还夹了些青菜，“然后呢？怎么解决了？”
小脑袋这才从饭碗里抬起头，露出那双大眼睛，水灵灵的望着他，嘴角还沾着一粒米饭。
“你知道吗！望江楼背后的老板竟然是那个刺史大人！然后我们就碰上了！你不知道他笑里藏刀多可怕！”
听到“刺史”的时候，容尽染皱了眉头，那是个老狐狸，“吃亏了没有？”
第一个反应就是担心他家的小东西被那只老狐狸给欺负了。
顾暖凉摇摇头，“我有听你的话，遇到这种人走为上计，没有多留。”
这话听在容尽染的心中升起一种甜甜的滋味，嘴角止不住的上扬。
“我还从他手里拿出了一块白玉石，可漂亮了！”
她立马捂住自己的嘴。
都是什么嘴！什么话都捅出去了，还有什么惊喜可言！
呸！真是多嘴！
脸上摆上笑脸，“我……我让历四赔给他不少钱，就连李公子砸坏物什的那一份一块付了。”
“多少。”
“也……不多？好像，是有些多……”
她硬着头皮，身上所有皱了的银票全塞给那个主事的人，她哪里来得及数清楚。
只是身上的钱全给了，没有一分钱了。
不，还有荷包里那张叠的整齐的银票。
纪家三姨太的！
“今日遇到的那个三姨太……还是挺有趣的一位女子……”
小心翼翼的看着容尽染的表情，还好没有阴着一张脸。
现在她在试图转移话题，容尽染只当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银钱历四身上可还够？”
“不晓得他身上是带了多少银钱，今日就只让他付了在衣铺里的钱。”
顾暖凉老实的回答，他知晓的点点头。
心中估摸着历四身上还剩多少钱，从一开始就给他在身上带了一万左右的白银银票，今天竟然只花了一千左右的银票。
可真是省钱的小东西。
这一千银票对于他来说，以及整个王府来说，只不过是一顿膳食的费用，一直以为女子花钱会很乱来。
可是顾暖凉并不知道他有多少钱，想着一千两对于很多人来说似乎一辈子都挣不到这个数目，她就觉得是很大的数目。
确实是个“大数目”，两人对于金钱的概念，由此产生分歧。
“看不过那只老狐狸，直接将望江楼买下就是。”小东西落了下风，若是他在，定不会让她处于下风。
两腮鼓鼓，眼睛睁大了看着说出这么一句猖狂的话的人。
容尽染这么财大气粗吗？一个王爷就算是有钱，也不能这么乱花吧！
吞下嘴里的东西，“王爷，您这么做，就不怕遭到老狐狸的报复吗？‘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啊！”
“你看本王压不压得住？”
忽的，那张俊脸在她眼前放大，她连忙点头，就凭容尽染这一身的气质，这沪城还没几个公子哥能够比得上的吧！
“对了！那张名单上，那个大人……”她忽然想起正事来，“刺史大人他，是不是也要……”
圆溜溜的眼神看着他，一个刀手在自己的脖子处一滑。
“是吧？”
“嗯，这些事儿你就不用担心了。”
哪些官员做了什么事情，他心中有数。
他低着头夹桌上的菜肴，顾暖凉搬着自己的饭碗坐到他身边，一脸八卦。
小声道，“是不是暗一查的？那人贪了不少钱？”
“你以后见到他就离远点。”给她碗里又夹放了青菜，“荤素搭配，不要挑食。”
“哦！”敷衍的应了一声，继续问，“什么时候行动？那些钱财是全部要上缴国库吗？王爷一分钱都没有吗？”
少女的体香隐隐传进他的鼻中，比桌上菜肴的味道还要更加好闻，让他险些沉迷。
“好好吃饭！说过多少次了。”伸手将少女贴上来的身子拉开。
顾暖凉咬着筷子，颇有些委屈。
不就是多问了几个问题吗？怎么就变得这么凶！
不说就不说！
又将头埋进碗里，默不作声。
房间里只有碗筷撞击的声音，这突然安静下来，容尽染还真有些不适应。
身边的小东西低着头，看都不看自己一眼了，不就是声音大了些吗？怎么还跟他委屈上了？
只好轻声说，“这边终究是别人的地盘，万事小心些，切莫太过张扬。”
“今日之事，明明是那个李公子挑衅在先……”
用筷子戳着饭碗中的米饭，委屈。
“嗯，今日之事没说怪你，只是之后，遇到刺史他们一行人别正面对上了，知道吗？”
“我知道，所以我走的早！”
“乖！”伸出右手轻拍她的头，“他们这些事情太过于复杂，你一个猫妖牵扯进来做什么，好好当你的‘荣夫人’。”
这话就是要她撒手，什么事情都不要管，只用玩得开心快乐就是了。
顾暖凉在听到他低沉的嗓音说出“荣夫人”这一词，尤其的动听。
牵住他的手臂，“我答应过你，要帮你找出月贵妃当年事情的蹊跷证据，现在跟你南下，你查的事情与丞相脱不了干系，那还是与月贵妃有关。”
丞相在南边的实力范围很大，这也是容尽染没法动他的原因之一。
若是能够帮助他将南边大部分人换成他手底下的人呢？
“我这不是瞎参合，是真想帮你的！”
小东西黑黝黝的眼神中透着认真，坐定了身子，握着他手臂的力道很大，证明她不是说着玩儿的。
两双眼睛对视了一段时间，都看出对方眼中的情绪。
容尽染先打破这段僵持，“本王晓得你是认真的，只是此事比母妃之事更加麻烦，你若是闲着，就在夫人圈里多走走。”
接触官员危险系数太大，那些官员接触的都是什么人？
走私贩，盗贼，商人，杀手都有，鱼目混杂，她这么一个小姑娘根本就没法招架，不如在夫人圈中走动，拉动关系，还能打听到不少事情。
这法子既能让她打发了时间，还能得到消息，何乐不为？
最重要的，是安全。
沪城的夫人圈并没有京城中那么复杂，会私底下养着自己的人，不论是私户还是面首，南方女子温婉忠诚倒是不假。
所以他放心让林夫人带着她在外走动，再者，她还有一个“荣夫人”的名头，那些夫人也不会对她做出什么事情。
顾暖凉明白他的用心良苦，“好，听王爷的！下次再见到他们，我就绕着走，剩下的交给王爷了！”
小脸上郑重其事，两颊的肉十分白嫩。
容尽染看着都忍不住将手在她脸上掐了一下，还没用多少力道，脸就红了遍。
“真是娇弱的小东西。”
给她夹块肉，就该补补，身子太瘦小了。
一道吃饭的时候容尽染总是在给她不停的夹菜，这让顾暖凉只顾着吃和说，现在反应过来，她应该礼尚往来，给他夹菜。
“王爷你也吃！”往他碗里夹的东西，还不是他喜欢的食物。
比如现在，他盯着碗里几节青油油的芹菜，咽了一下喉咙，这是该吃，还是夹走？这是小东西难得夹给他的菜……
顾暖凉又给他夹了块鸡肉，“荤素搭配！营养健康！”
太阳穴弹跳了一下，盯着碗里的菜，再看一眼笑得欢快的小东西。
真不是在报复他吗？
手中的筷子缓缓夹向饭碗里，另一双筷子倒是比他还快，几下子就夹走了。
“知晓王爷不吃这青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