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儿的动作让她哭笑不得，戏台上的主角们都唱地很卖力，林夫人都用巾帕擦了擦自己的眼角，她实在是没有任何能够感动的地方。
“谢谢宝儿！宝儿应该去安慰安慰娘亲才是。”
接过宝儿小手上伸过来的柑果，再递一颗甘梅给他，礼尚往来。
“娘亲，梅子，吃！”宝儿趴在林夫人的怀里，因为站在地上身高不够的原因，举着小手刚好到她的最边。
林夫人是一边擦泪一边张口咬那颗梅子，宝儿收回自己的手，跑回顾暖凉的身边。
小孩子就是坐不住，往她怀里钻，嘴里叨叨着，像个小老头。
“娘亲每次来看戏都会哭，爹爹跟着来也是劝不动。”
小家伙一下子就把自己的娘亲“卖”了个透彻，奶声奶气的模样把顾暖凉逗乐了。
“胡说！”林夫人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轻声辩驳他。
她听了这么多年的戏曲，里头讲述的故事自己虽然没有经历过轰轰烈烈的情爱，但是听到他人的故事，泪腺很容易就涌出眼泪。
只觉得戏文里的爱情，最终守的明月见云开的结局很动人。
再者，一般观众多偏向于女性，写出戏曲底本的人也多是失意才子，这就导致戏曲故事并不符合顾暖凉的喜好，林夫人这等从小就耳濡目染的人就不一样了。
素色的帕子都染上了一片深色的区域，顾暖凉出声劝道，“不过是他人编造的故事，倩姐姐怎的这般感触，难不成倩姐姐与林大人也是经历这番生死？”
她都是死过两次的人，还能面无表情的看完整场戏，没有任何的触动，只觉得这表演的生死离别太过于夸张了。
这个时代里看戏听话本是大众打发时间的最佳选择，相当于现代生活的电视节目，顾暖凉也为了打发时间才出门。
林夫人的话语中还带着丝丝哭腔，“让小暖看笑话了！我这人一看这些戏，尽管知晓是他人编造的，可看着心里头还是难受。”
这个时候，台上的戏已经结束了，报幕人在台上铺垫着下一个曲名，等着观众从上一个节目过度到下一个节目。
“今日班子排的戏曲安排得很满档，等会儿小二换壶茶的时候就该起新戏了。”
恢复了正常语气，收起自己的帕子，林夫人望着楼下的情景一边跟顾暖凉解释。
顾暖凉不了解梨园排戏，在京城时，宫中就算有戏班子，但都是主人家的点哪一出，他们就唱那一出，这才有银钱拿。
“说来小暖看完之后都没有一丝的感动吗？”看到顾暖凉说话的语气正常，都不似一般女子看戏时的那种感动。
顾暖凉不好意思的一笑，总不能直接说故事写得烂这种话吧？
思虑再三，委婉的说，“角儿都唱得好，只是人生都已经这般苦了，难得的放松时间还要承受这种痛苦的情感，多划不来啊！”
人生这一路上就已经是有许多不开心的事情了，何必再让自己能够放松的时间里去再体会那种苦涩。
林夫人细想她说的话，赞同的点头。
“娘亲爱哭鬼！”
宝儿知道台下的那一出戏演完了，包间里的几个人中就只有他的娘亲哭，姐姐都没有哭。
“你这孩子哪有这么说你娘亲的！”林夫人在他头上轻敲了一下，“有了姐姐就不要你娘亲了！”
母子两的互动十分惹得房中的人频频发笑，气氛很是融洽。
宝儿刚开始就喜欢跟顾暖凉亲近，这几次的相处就更加使得他们两的关系更加亲密。
小孩子童言无忌，“要娘亲，也要姐姐！”
娘亲温柔漂亮，是爹爹的，姐姐疼他，是那个坏叔叔的，可是现在都是他的！
“真是个小贪心鬼！”
食指在他的鼻尖点了一下，顾暖凉把他抱在怀里，软乎乎的，散发着孩子的奶香气。
“咚咚咚！夫人换茶！”
门外传来小二的声音，夏至去把门打开，忽然间门外的喧闹声传进包间里。
“怎么！有家主在背后给你撑腰你就蹬鼻子上脸了！现在还来这里，难道不是背着家主苟且么？”
“嘴巴放干净些！”
“装什么装！整个沪城里谁还不知道你三姨太就是个挑刺的！怎么，我就不能说你了？不过一间包房，你在意什么！”
两个女人尖锐的声音传进顾暖凉的耳中是一清二楚，周围还伴随着其他人嘀嘀咕咕的声音。
“两个姨太竟然是这样水火不容！”
“她们两人向来就不对盘，怎么知道今日两人就对上了。”
“真不知道这纪家主怎么就能容纳下这两人，后院还能到现在没起火，纪家主还真是有手段！”
……
剩下还有一些劝阻的声音，推推搡搡的杂声。
“外头是怎么一回事？”林夫人也听到了外头的声音，好奇的转过身问走进来的小二。
小二面上满是歉意，“这纪家的两个姨太今日撞上了，偏的还只剩一个包间，这三姨太刚到，二姨太就带着其他的姨太后脚就跟进来了，于是就吵起来了。”
他一个小二拿着茶壶经过，都要小心翼翼的，生怕自己撞上了她们。
顾暖凉好奇的走出门口，看着过道远处一群人围在那里，但是中间围住对峙的两个身影很明显。
今日三姨太不过是换了身更加明艳的黄色罗裙，头上佩戴的饰品还像那日招摇过市，手上戴的东西就更加多了，活生生的一个暴发户模样。
她的对面站着面容精致的二姨太，衣着得体，暗红色的底料棕色的花纹长裙，腰间束着黑色金纹的腰带，整个人沉稳雍容。
两人在外貌装扮上这一对比，顾暖凉会更加倾向于后者，不过后者的话着实难听，比三姨太第一次挑衅她的时候还要难听。
“当年的事情，沪城中谁人不知啊！这梨园里当下最出名的生角不就是你的老相好吗？戏子就是戏子，真是低贱！”
后半句的声音低了下去，想必是顾及到她现在是在梨园中。
周围的声音吵闹，别人不一定能听到，但是三姨太和顾暖凉都听清楚了。
隔着人群，顾暖凉看不清三姨太的表情，但是能够从她的语气中感觉她在压抑着自己的怒气。
“二姨太都这么看不起，怎么还出现在这里？不过是落魄门第，还真把自己当成了书香世家？也不看看你自己配不配！”
双方戳到了痛点上，气氛立马变得剑拔弩张，梨园的管事匆匆从远处来调解。
“二位！二位姨太！你们听小的……”
“这有什么可好瞧的？”林夫人向人群的地方看了一眼，视线转回充满好奇的小脸上，“纪家后院的人只要在外头碰上了，不论是其中哪两个，都会当街大吵起来。”
“纪家主都不说吗？”
让自己的女人们当着众人的面吵架，不是丢他作为一个男人的脸面吗？
一个不小心，就是后院着火，前院的事情还有可能波及到。
林夫人摇头，“纪家主对她们是极好，只是我们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几位太太只要碰上了都能吵起来。”
纪家也算是深宅大院了，这后院里头发生的什么事情，外头的人也不能窥探知道。
有时候，就连院子中的主权人都不一定明白。
深宅之中的女人背景繁杂，盘根错节，是对敌，是依附，还是共生，随时都会变化。
顾暖凉不由得庆幸，还好容尽染没有太多的女人，再加上他是偏向自己，没有见识到太过火的宅斗。
“听说，当年三姨太怀了头胎就被人给设计流掉了，自己即便是得到纪家主的宠爱也没有办法护住自己的骨肉。”
林夫人将往日的“密事”小声的告诉她，想要她自己跟着王爷也要小心些。
她自己跟林清道感情深厚，上头还有自己的父亲，下面已经有了一个宝儿，所以林清道直到现在也没有要纳妾养外室的苗头。
可顾暖凉就不一样了，王爷的地位比她大，如今两人感情看着虽然亲密，但是男人都是喜新厌旧的，她至今无子，没个筹码。
王爷若是想要抛弃她，或是有人新人，她的生活会陷入难堪的境地。
她是真心当顾暖凉为自己的妹子，再者，她对宝儿的喜爱不假，说是宠溺也不为过，自己不免得多替她操心。
“你跟着王爷，凡事多小心些才是。”
怕她没有听进去，又叮嘱。
林夫人突然说出这么一件可怕的事情，顾暖凉都感到唏嘘。
“流产”这个词她听的次数并不少，可是身边人包括自己都没有经历过，想想都觉得害怕，即便“胚胎”在医学上不算是生命，可是只要它一形成，人们都会当做是一条生命。
更别说在这个没有一点生物科学可讲的社会。
下手的人真不怕遭到报应吗！
“我知道，”远处的人群中更加的吵闹，隐隐还有动手的痕迹，“那边要出事了！”
远处的人群攒动，吵闹声和劝阻声传过来，吸引了不少看热闹的人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