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尽染语气冰冷的回答“无事”，但眼中却满是赞许。

“王爷，你这身衣服已经脏了，换下吧，正好给伤口再处理一下。”夏至说着就把包袱里面的衣服和药物拿出来。

“顾侧妃也要换一下衣服，这身衣服如今有些招人耳目了。”夏至对顾暖凉说。

“嗯。好。”顾暖凉转身寻到一角换下衣服，便接替了夏至的工作，认真细致的帮容尽染清理伤口。

容尽染坐在他面前，面不改色，甚至盐水倒在伤口上的时候，他连眉毛都没皱一下，始终平静的注视着顾暖凉。

伤口不长，但却很深，顾暖凉倒吸一口凉气，眼眶有些湿润，但却咬紧牙关，生生逼退了即将涌出来的眼泪。

容尽染望着眼前笨手笨脚的人儿，脸上浮现笑意，“别紧张，我不疼。”

倒换成他来安慰她了。

“嗯……”顾暖凉废了好半天劲才又将容尽染的伤口包扎好，这才又叹了口气，这次是如释负重。

“王爷接下来有何计划？”见他二人包扎完，夏至又从怀中拿出几个果子给他们，问道。

“去西部。”容尽染犹豫了一下，把玩着手中的果子恬淡说道。

“王爷定然知道，如今那本真账本一定会随着丞相回京，我们此行目的不是为了拿到账本吗？”夏至有些疑惑的问。

“话虽如此，这天下是我容家的天下，西部子民也是我容家的子民，本王想去看看。”容尽染说这话时依旧盯着手中的果子，并没有任何异常。

但却惊呆了顾暖凉，她微张着小嘴，口中的忘记咀嚼的果肉一览无遗。

容尽染好笑的看着她，伸手抬了抬他的下巴，合上她的粉红小嘴。

“既然已经行到此处，离西部也就更近了，本王想去亲自看看。况且那丞相阴险狡诈，如今我们暴露了身份，他一定会加强戒备，我们想要得手也就更难了。”容尽染见顾暖凉把那果子吃完，又将自己手上的递给她。

顾暖凉欢快的接过来，啃了一口，说道：“是啊，不如趁此时去西部看看，让他放松放松警惕。”

“是。夏至谨遵王爷侧妃安排。”夏至郑重说道。

“夏至啊，私下里我们都是好姐妹，你无需这么多礼。”顾暖凉拍了拍她的肩膀，一脸认真。

夏至看了看她，又紧张的望了望容尽染，虽然王爷面色如旧，但夏至依旧打了个寒颤。

“夏至不敢。”让她跟顾侧妃互称姐妹，那不就等同于跟自己主子荣王称兄道弟，这成何体统。

顾暖凉见她拒绝的干脆，深知夏至从小就跟在容尽染身旁，这种尊卑思想早就根深蒂固，她一个现代人仅凭一己之力就想做出改变，简直痴心妄想，于是也没有再说什么。

这雨渐渐下的小了，春天的细雨本就淅沥，方才那种气势实则也不常见。

待到雨停的时候，夏至打开门，顾暖凉却第一个跳了出去，土地湿润树叶发亮，天空出现一道美丽的彩虹。

“厮情厮景，令本侧妃不免想要吟诗一首。”顾暖凉背着手说的无比认真。

容尽染听闻此话，一边的眉毛挑的甚高，眼中满是戏谑，“噢！本王竟不知，爱妃还会作诗？”

“咳咳”顾暖凉清了清嗓子，往前迈了两步，又酝酿两秒钟的情绪，方才开口。

“雨过天晴白云飘……”

顾暖凉一边“吟诗”，还一边拿手指头往那天空上点，好像真在细数那彩虹的颜色。

这哪里是诗，不过是她幼儿园老师教她唱的一首儿歌，此时放在这里真是应情应景。

顾暖凉背完儿歌得意的转过头，却看见夏至低头正憋着笑，憋的满脸通红，委实痛苦。

又看看容尽染，那厮此时全无顾及，仰天长笑，“好诗！好诗！”

顾暖凉莫名奇妙，至于这么大反应吗？她这儿歌明明朗朗上口，对证整齐，怎么就得到他们如此态度。

“你行你来。”顾暖凉没好气的瞪着容尽染。

“王爷也来一首吧。”夏至也在旁劝说道，此时他们三人劫后余生，心情都比较愉快。

夏至自己也想赋诗一首，奈何她舞刀是一等一的高手，但吟诗就不太在行了。

容尽染慢慢往前踱步，似乎在思索，顾暖凉数了数，他刚好走了五步。

自古曹植七步成诗，难不成她家王爷要来个五步成诗？想到这里，顾暖凉开始眼冒桃心，一脸崇拜的望着容尽染。

“春毫不受俗尘侵……”

容尽染说完，抿嘴看向了虚空，终是陷入了沉思。

“好一个终散阴，王爷英武！”夏至这回笑得舒心而又称心，自己追随一个文武双全之人，为这样一个人出生入死，从某种层面来说，也是甘愿。

“我家王爷好厉害！”顾暖凉比夏至的表达直接多了，一下子像个八爪鱼一样跳在容尽染身上，在他脸上又是亲又是啃，“厉害极了！厉害极了！”

夏至虽然见过很多次这样的场面，但仍然有些不适，略微回避了一下。

容尽染本来还在沉思，但看着这小女子满眼星光，一脸崇拜，心中甜意微微荡漾。

……

吟完了诗，三人兴致勃勃的朝西部灾区走去，既然已知陆子谦的终点是西部，所以他们也不再紧跟着陆子谦一行人的脚步，自己单独行动的感觉更加惬意。

顾暖凉一路开心不已，拈花惹草逗虫抓鸟，有容尽染一路相陪，到有种和他浪迹天涯的感觉。

春意正浓，又行了数日，可路途上的花草树木越来越少，容尽染的面色也越来越暗沉。

终于行至西部边境，顾暖凉被眼前的景色震慑住了，她竟不知在她眼中的繁荣昌盛国泰民安的东离国还有如此满目疮痍的一面。

眼前景色仅一“灰败”足以形容，龟裂的大地仿佛历经风霜后老人脸上的皱纹,那么清晰的深刻,那么无奈的哀伤。

即使是深春，这片土地也不见绿色，几棵不怎么茁壮的小树晃动着稀稀拉拉的树叶，偶尔能看见几棵意志力过强的小草还在顽强生长。

“这是……沙漠吧……”顾暖凉说出了心中所想。

“并不。”容尽染牵住了她的手，继续往前走。

“早些年西部这一片风调雨顺年年丰收，更是连通别国的交通要塞，各国商业贸易络绎不绝，好不繁华。”走在他们身后的夏至补充道。

“只是如今……”夏至叹了口气，也说不下去了。正是以前的繁华更衬托出如今的凄凉。

他们又行了数十里，终于抵达城镇，可城中百姓似乎并不像他们想象的凄容惨淡，反而个个情绪高昂。

“哎，这位老乡，请问你们都往前跑什么？”顾暖凉抓住一衣衫褴褛的大爷问道。

“哎呦，小姑娘啊，你竟然还不不知道，当今圣上派人给我们发救济粮来了。”那大爷脸色枯瘦蜡黄，但说此话时，本来浑浊的眼睛竟然有点亮光。

“皇上没有忘记我们呐，皇上没有忘记我们啊！”大爷似乎是对她说，但却仰脸看天，好像是真的在对天下说，竟然流下了两行老泪。

“还不快走！走完了救济粮都被分完了！”又一老汉上来拉那大爷，那大爷这才停下流泪，忙不迭跟在他身后朝前跑去。

容尽染见此，面色愈加阴沉。

顾暖凉和夏至想到这救济粮里头的内象，心中也一片酸楚。

他们三人跟随人流向前涌去，终于行到城楼之下，裹在茫茫难民之中并不显眼。

城楼之上堆着好些粮袋，城下百姓盯着那粮袋露出如饥似渴的光芒。

只有城下那三人知道那袋中的不过是等次最低的稻谷，一袋稻谷也籴不出来几碗米。

陆子谦站在城楼之上一派威严，仿佛神祗下凡，好生威武。

城下百姓附身跪地行礼：“参见大人！”

陆子谦捋了捋长须，一脸虚荣。

“乡亲们呐，陆某奉当今圣上之命来给大家送粮来啦。”陆子谦对着苍天拱了拱双手，道貌岸然的很。

“感谢皇上！”

“……”

“感谢陆大人”

“……”

城下百姓低声感激一片。

“今年春天突降几场春雨，这是上苍感念吾皇昼夜忧思，天降恩赐呐。”陆子谦又对城下百姓高声说道，好一个忠君爱国。

“是啊，是啊，让皇上跟着操心了。”百姓们听他一说，又是感激又是惶恐。

“但乡亲们也知道，西部地区长期处于干旱，这两年大家也没有少领救济粮。”陆子谦话锋一转，凌厉狡黠的眼风往下一扫。

“如今东离国内忧外患，国库空虚。能给乡亲们的也就只有这一点稻谷，剩余的还需乡亲们自谋生路。”

陆子谦也自知这点救济粮根本就不够挨到秋收之时，也不可能用来做种，甚至在看了看底下茫茫众人时，他甚至已经预料这些救济粮都不够分。

城下百姓听闻此话，个个都陷入茫然，陆大人不是给他们送粮来了吗？怎么又让他们自谋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