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和娘亲都很忙，他们没空管我……”谷子低头搓着小手嗫嚅道。

顾暖凉和容尽染对望一眼，心中都有些不是滋味。

像是勾起了谷子的伤心事，他突然扬起小脸，认真的对顾暖凉和容尽染说：“暖暖姐姐，大哥哥，谷子知道爹爹和娘亲已经没了，是你们收留了我，谷子一路给你们添了很多麻烦，谢谢你们。”

谷子亮晶晶的眼睛里蒙上了雾气，继续道：“娘亲说，别人帮助了自己，要真诚的说谢谢。”

于是谷子站直身体，突然对顾暖凉和容尽染鞠了一躬。

顾暖凉的双眼已经湿润了，容尽染也有些微动容，这样一席感人肺腑的话根本就不像一个年仅七岁的小孩所言。

可见恶劣的环境快速的催促了一个孩子的成长，这种懂事让在场的每个人都心疼不已。

“那你去中间那个房间吧，左边是夏至姐姐，右边是我和暖暖。你有什么事可以叫我们。”

容尽染伸出手想揉揉谷子的头，但手在将要碰到谷子头顶的时候顺势而下，落在了他的肩膀上，像对待男人一样，轻轻的拍了拍谷子的肩膀。

谷子被这样对待，愣了一下，但立马激动起来。

也像个小大人一样郑重的对容尽染点了点头，然后豪情万丈的转身朝自己房间走去，那模样仿佛准备上战场的将士。

顾暖凉忍不住破涕为笑，“谷子感觉很崇拜你哦？”她伸出胳膊慵懒的搭在容尽染的脖子上。

“噢，是吗？那暖暖对本王是否也很崇拜。”容尽染见谷子走远，也揽住了顾暖凉的腰肢，在他耳旁吹气。

“无限崇拜。”顾暖凉踮起脚尖，在他嘴上轻轻一啄，然后就往他怀里躲去。

容尽染哪能再容许她躲避，一把把那娇俏的人儿打横抱起，朝屋内深处走去。

他们一行四人和那两匹瘦马在碎叶城游玩了几日，这中间夏至和容尽染一直都觉得暗中有人跟踪窥视，那些人始终蠢蠢欲动，但碍于他俩惊人武艺，也一直按兵不动。

夏至冷笑：“废物！”

容尽染看了看走在前面互相打闹的顾暖凉和谷子，压低声道：“不可轻敌。”

夏至收起冷笑，郑重回答：“是。”

不可轻敌，万不可轻敌，虽然论武力，普通杀手并不是这二人的对手，而且丞相也不敢大举派人进攻。

但是，如今他们带着手无缚鸡之力的顾暖凉和一个年幼无知的孩童谷子，万一那些人使用阴谋诡计，来一些暗的，就算容尽染和夏至能逃的过，顾暖凉和谷子也很容易就着了他们的道。

终于选择了一个天气不错的日子，他们养好精神，补充了一些干粮，就动身往京城走去。

只是越到京城顾暖凉眉头锁的也就越深，她有时都不敢跟谷子纯洁天真的眼神相对。

“真的不能收留谷子吗？”顾暖凉坐在容尽染的马上，喃喃问道。

“也不是不能。”容尽染拽着缰绳，淡然回答。

顾暖凉仿佛看到了希望，转头努力去看容尽染的眼睛，“可以吗？真的可以吗？”

容尽染不得不腾出一只手掰正她倾斜的身体，“那得看谷子自己的意思了。”

顾暖凉陷入了疑惑，等着他继续往后说。

“荣府当然不介意多一张嘴吃饭，这些都无足轻重，甚至如果可以，本王还可安排他进宫给太子们当伴读。再不济，府中有那么多职位，他往后也能在府里谋上一职。”

顿了顿容尽染又说道：“但是如果选择追随我们，他这一生注定不可能再过上温馨快乐的普通人家生活。”

“我们相当于私自篡改了别人的命运，谷子现在年纪小，我们救了他，他便以我们为依靠，若是再长些年纪，他或许就不会再这么想了。”

容尽染说到此处仿佛勾起了一些不怎么美好的记忆， 他抬头望了望湛蓝的天空，叹了一口气，又道：“或许有朝一日他还会怨憎我们。”

就像过去的他，每每处在各种明争暗斗冷血搏杀之中感到无比厌倦时心中都会想到，何必生在帝王之家，何必长在权贵之手。

顾暖凉虽然想不到这些，但是并不是不懂，就像他们现在，表面上荣王和顾侧妃多么风光无限，但只有他们自己知道，有多少次他们都徘徊在生与死的边缘。

谷子是寻常人家的孩子，他虽然没有了父母，但是他也应该有幸福美满的一生。

一路再无他话。

他们不知，身后的谷子正兴致勃勃的跟夏至请教，弯刀出鞘当真能快到瞬间取人项上人头。

夏至惊讶于这么小年纪的孩子居然对冷血搏杀充满兴趣，有些担忧的问道：“你问这些干什么？”

谷子有些不好意思的抿了抿嘴唇，他始终都是个有些腼腆的小男孩。

嗫嚅了半天，谷子才道：“我觉得夏至姐姐和大哥哥的武功好厉害，威风的不行。”

原来他们在碎叶城有几次撵走丞相派来的爪牙时被谷子无意间看到了。

“噢？是吗？”夏至细长的眉眼弯成两条线，“你很崇拜王爷？”

谷子像是被人说中了心中，张着一口，一脸呆滞。

夏至低头看了看怀中的孩子，忍不住道：“畏惧王爷崇拜王爷羡慕王爷甚至倾慕王爷的人都有很多。”

她也不管谷子能否听得懂，直截了当的说，就连她自己，也是对王爷佩服不已。

“我想成为像王爷一样的人。”谷子愣了很久说出了这样一句话，其实他想说他想成为像王爷一样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但是毕竟年纪太小，不会表达。

尽管如此，还是让夏至震惊不已。小小年纪就有如此鸿鹄之志，了不得。

但谷子不知道，有些东西从出生就已经注定，出生那一刻没有，将来也不大可能有了。

夏至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没有再说什么。她虽冷血，但并不妨碍骨子里的善良。

见夏至不说话，谷子转过头问道：“夏至姐姐，你能教我武功吗？”

“你想学武功？”夏至对于他的问话并不意外，谷子已经从一个孩子的童真中充分表现了他对武术的痴迷。

“嗯。”谷子认真点点头。

“现在不能够。”夏至眼睛看着前方，干脆拒绝道。

她是王爷的贴身侍卫近身奴婢，她这一生所有的时间和精力早就被安排好，唯王爷一人马首是瞻。

夏至从未想过，要为自己收个徒，甚至她都从未有关自己的事。她这一生服侍王爷就够了。

显然谷子是不会理解的，听到她的话，眼中满是失落。

夏至也不再去理会他。

容尽染和顾暖凉还在各自想着心事，望着这一路花草树木鸟语花香，骑着依旧不怎么肥壮的马，四人两马慢慢行走在古道之上。

快到王城的时候，顾暖凉突然抓住了容尽染的右手，她握着他，满眼忧愁，她问：“谷子你想好怎么安排了吗？”

这么长一段时间的相处，顾暖凉对谷子已经有了深厚的感情，讲实话，即将分别，她有万分不舍。

容尽染知她会问，把早就想好的解决方案告诉她：“让夏至回头在京城给他寻个体面人家收养，我们多给一些银钱。”

“嗯……”对于这个答案，顾暖凉也是意料之中。

“你如果不放心，我们可以常去看望他。”容尽染把下巴磕在她的肩膀上，安慰道。

“嗯……”顾暖凉又应一声还是没说什么。

“找对结婚多年一直无所出的夫妇吧，若是人家家里有孩子了，说不定会亏待谷子。”顾暖凉终是不放心，认真说道。

“嗯，好。还要让谷子自己满意，他点头以后再说。”容尽染侧着头在她脖颈处蹭了蹭。

“好。”顾暖凉这回才满意的收回神，望向谷子，谷子也正在看她，二人相望，咧嘴傻傻笑了起来。

一进皇城，夏至便暗中派人去查找合适收养谷子的人家，很快便有了消息。

城东有户周姓人家，家中曾有人中过举，但行到这一辈，周老爷与周夫人年过四十而无所出，便也不想再考取功名之事，安心在家中经营一间专卖笔墨纸砚的铺子，闲来无事，就吟诗作对，好生风雅。

不过一直膝下无子是二老一大憾事，听说荣王有一孩子可送于他们领养，两夫妇顿时喜出望外，提出立刻要见孩子。

顾暖凉不放心，非要亲自把谷子送到人家才肯罢休，容尽染无法，只能依着自己的小娇妻一同前往。

谷子不知自己将被领养，还在对夏至软磨硬泡，企图让夏至收他为徒，授他武功。

纵然夏至铁石心肠，此刻心中也有点不是滋味。

四人来到周家，周老爷早知来王爷侧妃要一同前来，便一早就在门口等着。

行了跪拜礼，容尽染也不多说什么，命夏至把一袋银两放在桌子上，淡然道：“这孩子往后还请您二老悉心照顾。”

王爷有话，哪敢不从，夫妇二人赶忙应承。

顾暖凉见那二人面相和善，也没有在故意为难，便红着眼眶将谷子交给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