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子说完便“哇哇”大哭起来，但看到容尽染的痛苦的颜色，又怕更添容尽染忧愁，赶忙闭上了嘴巴。
嗫嚅道：“师父，师娘说她太疼了，要睡一会儿。”
顾暖凉双目紧闭，身上裙纱已经被鞭子抽的衣缕片片，伤痕更是遍布全身，有的地方已经开始结痂，有的地方还在溃脓。
最让容尽染难以忍受的是顾暖凉左胸口上的那一块烙印，四周也已生腐，中间更是焦熟溃烂，惨不忍睹。
“啊……”容尽染忍不住跪在顾暖凉身旁低嚎。
花晨赶忙上前低声道：“王爷，快带着顾侧妃离开吧。”
纵然她深知容尽染爱的人是顾暖凉，放她走心中也有万分不甘，但是却本能的不想让顾暖凉死在这里。
不想间接的双手粘上鲜血，不然余生都会寝食难安。
她甚至都没有想过若是顾暖凉醒来之后指证她就是凶手可怎么办？
这时候已经有狱卒发现容尽染的不对劲，他冲上前对容尽染的后背上踹了一脚。
骂骂咧咧道：“你丫的怎么还不快点！干什么呢？”
容尽染愤怒至极，起身一个旋风腿便将那张牙舞爪的狱卒放到在地。
花晨见事不好，赶忙按住容尽染握紧的拳头，低喝道：“王爷！你若真想保顾侧妃就赶快走！”
容尽染这才收敛点颜色，转身将顾暖凉背在背上，让谷子牵着他的衣角往外走去。
可这时那个被踹倒的狱卒已经开始喊叫，不一会儿外头那些麻将打的正浓的几个狱卒都跑了进来。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发生什么事了？”
这些狱卒长年在地牢工作并不能识得容尽染的脸，一时间茫然无措，也没有发现端倪。
花晨站出来安抚道：“诸位稍安勿躁，我这属下脾气烈的很，平时都有些不太服我管教，刚才不小心冲撞了那位小哥。我这里给大家陪不是了。”
若是平时，花晨可不会纡尊降贵给这群粗糙之人赔礼道歉。
她可是永宁府郡主，皇后娘娘的亲侄女。让她道歉，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
但是今日为了息事宁人，早点脱身，花晨什么都豁出去不顾了。
那狱首见郡主居然亲自道歉，忙不迭陪笑道：“哪里哪里，一定是这厮又惹是生非！”
说着往那个刚从地上爬起来的狱卒身上又踹了一脚，怒骂道：“找死吧你！瞎了你的狗眼！郡主的人你也敢动！”
那狱卒还没站稳又轰然倒地。
花晨面不改色，但点了点头，暗示自己的赞许。
那狱首立马狗腿的送他们走出底下牢笼。
一路飞奔，回到荣府。
回到房中，花晨再也忍不住了，手臂大腿甚至脖颈都传来疼痛。
她撩开厚重的衣裙，看见那层层白净的纱布已经溢上了鲜血，伤口又裂开了。
疼痛钻心蚀骨，花晨咬着双唇，尽量不让眼泪流下来。
容尽染自从出了地牢以后就再也没有跟她说过一句话，甚至看都没看她一眼。
她知道，他恨她。
虽然她帮助他找回了顾暖凉，但或许他还是想杀她。
花晨又后悔了，她发现自从遇见容尽染以后，步步后悔。
进也后悔，退也后悔。
天空开始泛着鱼肚白，快天亮了。
她闭上眼睛，倚靠在他们红鸾叠嶂的喜床之上。
这一夜本是他们洞房花烛夜的时辰……
泪水还是没有控制住，顺着眼角流进耳蜗，有一瞬间的双耳失聪。
或许今天就不该带他去找那猫妖，她应该穿着红喜服挂死在房梁上。
等他敬完酒来找她的时候，她的尸骨便已经冷却，他就永远也别想找到顾暖凉。
纵然再痛苦，也无路可走。
无处可寻。
这样的结局多好，自己为何要去自作多情的帮他救那猫妖！
花晨气恼的伸出双手去撕扯腿上的纱布，用手指去抠还在流血的伤口。
她觉得自己可能疯了，无论怎么做都觉得不对，恨顾暖凉，恨容尽染，甚至还恨自己。
顾暖凉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看见容尽染一脸灰败的守在自己的床前。
这个场景有点熟悉，她抿了抿干涩的嘴唇，艰难道：“容尽染，我是等到你了吗？”
见她醒来，崩了好久的冷面冷骨的荣王殿下终是没有忍住落下泪来。
他颤抖的双手握住顾暖凉伤痕累累的小手，哽咽道：“是。本王来了暖暖……本王来了……”
一滴泪水顺着顾暖凉的眼角划过腮边，咸泪水浸的伤口生疼，顾暖凉也哭道：“我以为我永远也等不到你了。”
“是我不好！我没有保护好你！让暖暖受苦了，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顾暖凉见他跪在床边比自己还要痛苦，瞬间又心疼了起来，狱中那点不易察觉的埋怨早就消失殆尽。
容尽染本是个寡言少语之人，更不屑于与人致歉，如今这两声“对不起”确实发自内心的忏悔。
真的真的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好你。
顾暖凉也紧紧回握着容尽染的手，容尽染把脸埋在顾暖凉的肚子上，二人哭像两个孩子一样作一团。
是久别重逢，更是劫后余生。
可是温馨维系不过刚刚一刻，顾暖凉眼前便浮现昏死前花晨的凤冠霞帔鲜红喜服。
呼吸有一瞬间的凝滞，她怔忡道：“你和那郡主当真成亲了？”
她此话一出，容尽染的哽咽便生生憋了回去，他抬起头却不敢直视她的双眸。
默了半晌，终是点了点头。
顾暖凉再度闭上了眼睛，两行清泪再次滚落，心头仿佛被沉重一击。
许久她才问：“为何？”
虽然她在牢中就不相信容尽染真的对她不管不顾，与旁人恩恩爱爱。
现如今她看到为她日思夜忧劳累至此，并且把她从炼狱中带出来的容尽染，她就更加不信了。
只有容尽染有难言之隐，只要他肯说出来，无论是何，她都愿意相信。
但容尽染只是悲伤的望着她，不曾有半句言语。
容尽染有自己的考量，他不愿意让顾暖凉知道自己竟是出卖了自己才换来拯救她的机会。
这样的荣王，太无能！
本来给他些时日，凭着他的聪明才智他也能找到皇后的秘密地牢，但他怕顾暖凉等不起。
自己也等不及。
又是半晌，容尽染依旧把双唇抿成一道线，顾暖凉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她微微道：“你当真爱上她了？”
“不曾！”这次容尽染倒回答的很快。
“那是为何？”
这句话问出，容尽染又再次陷入了沉默。
顾暖凉绝望透了，她推开容尽染还握着她右手的双手，疲惫道：“我有些累了，王爷请回吧，让我休息休息……”
容尽染闻声给她掖了掖被角，转身离开了房间。
容尽染快马加鞭来到皇宫，面见了皇上。
这几日，顾暖凉没有醒将过来，他便寸步不离，哪怕发现如此扳倒对手的惊天证据，也不曾离开。
今日顾暖凉终于醒转，他才又恢复成那个杀伐果决冷酷无情的荣王。
御书房，香气缭绕。
皇上见容尽染进来，高兴地将手中文书扔到一边，起身迎道：“皇儿好久都没来看朕了，为父甚是想念啊。”
抛开他是九五之尊不谈，其实皇上不过年近半百的老父亲罢了。
容尽染挑眉，正准备道，“不是每天早朝都会见到嘛。”
但又想到，不过彼时他高高在上，他臣服在下，他们之间只有君臣，没有父子。
遂又抿了双唇，又道：“儿臣最近忙于追查丞相贪污腐败一事，一时疏忽了，还往父皇降罪。”
皇上哪舍得责备自己这个文武双全又和自己始终一条心的儿子，道：“无事。”
又想起丞相一事，又问道：“皇儿追查的如何了？”
“还不曾有突破。”容尽染低着头不卑不亢的报到。
“不急，慢慢来。”皇上安慰着，命人赐座，又令人送了些茶点。
容尽染依旧站在那里，不肯入座，道：“父皇，儿臣有一发现，不知当讲不当讲。”
皇上见他坐也不坐，想必此事不说也是不罢休，遂点了点头。
容尽染得到皇上允许，毫无隐晦道：“儿臣发现皇后娘娘寝殿之下有一秘密地牢！”
之前他无法上报，那是他不知道皇后那地牢究竟往哪进，此次花晨带他走了一遭，虽然曲曲绕绕，但他天生记忆好，早就将路线烂熟于心。
听闻此言，皇上端起杯盏的双手一滞，但抬起的双眸并未见到有何讶异，只是淡淡问道：“皇儿如何得知？”
容尽染便将顾暖凉如何失踪，花晨又如何带自己进入密牢救人之事一一道来。
听完，皇上放下手中杯盏，叹了口气，并未有太多反应，只道：“顾侧妃而今如何了？”
“承蒙父皇惦念，暖暖她今日已经醒转。”容尽染对皇上的反应虽然生疑，但却没有追问。
皇上双手搭在几案上，像是酝酿了半晌，才重重叹了一口气，道：“皇后这地牢朕知道。”
容尽染不可置信的望着皇上，皇上怎么可能会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