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想来，冷漠如北极寒冰的容尽染居然对自己如此温柔，这又是自己多么幸运修来的福分。

顿了半晌，顾暖凉才道：“花侧妃……你知道，王爷的意思，我们做妾室的怎可阻拦……”

这说的是实话，容尽染做出的决定一般无人能更改，更何况这件事情容尽染从头至尾都未曾跟她提起，她哪来的立场说此话。

再者，容尽染既然已经决定休了花晨，想必心中对这人也没有存在任何留念，或者说善念。

所以花晨留在荣府未来也不会有好的结果，其实对花晨而言，这样的结局未尝不可。

她还年轻，不应该因为走错一步就搭进此生，将来或许还能再觅良人。

她先前毕竟也救过自己，顾暖凉愿意原谅她，但并不代表她对这个人毫无成见。

论私心，这个女人一直心心念念容尽染，放这样一颗毒瘤在边上，确实挺危险。

顾暖凉打心底里是不愿意的，容尽染是她的，也只能是她一个人的。

但花晨明显不这么想，听到顾暖凉的话，她只觉得顾暖凉心胸狭隘而又毫无怜悯之心。

但依旧不死心的哀求道：“顾侧妃，谁人不知道，荣府里，也就只有你能在王爷面前说上话了。”

闭上眼睛，她能感觉到心口的疼痛，略微停顿一会儿她又道：“王爷……只爱你一人……只要你肯帮我，他定然会应允的。”

虽然花晨极不情愿，但她还是说出了这句话，容尽染爱的人是顾暖凉。

而且，也只有顾暖凉。

她知道了。

也心痛了。

可是为什么就是放不了手呢？

顾暖凉沉默不语，她不知道如何作答，而且……这件事容尽染真的会听她的吗？这并不好说。

见顾暖凉眉头微动，似有不忍，但始终闭口不言。

花晨把头磕在地上“砰砰”作响，“顾姐姐……之前都是我错了，我不应该鬼迷心窍，一时听取了皇后的谗言，我后悔了，真心后悔了！求你……求求你给我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

“姐姐……求求你了！”

她这声姐姐，可谓叫的肝肠寸断，顾暖凉年龄不比她大，而且看着似乎比她小巧多了，但这声“姐姐”是敬她比自己早进荣府。

论辈分，花晨该称呼她一声姐姐，只不过这对之前的花晨来说，实在太难了。

可是如今走到这一步，她千辛万苦不惜一切代价才得来的一切要看就要顷刻间失去了，她顾不得尊严，顾不得一切。

说实话，这声“姐姐”唤得顾暖凉一下子心头就软了。

她本来就是个心善之人，虽然有时候嚣张跋扈又任性，但骨子里终究是个悲悯之人。

她僵硬的身子略微动了一下，这一刻她很想附身把地上的人掺扶起来，但心中又觉得这样做或许是不对的。

又顿了片刻，地上花晨还在声嘶力竭的哭泣，头还抵在地上不住的磕着。

顾暖凉瞥见外头，这时候谷子已经用完早膳，正探头探脑的往里头张望。

看样子他是想进来，又不敢。

顾暖凉无措极了，她有那么一瞬间真想甩胳膊走人，或者让谷子进来把地上这人赶走。

但是善心在胸腔里不住的跳动，生生撕扯着她的灵魂。

她从来都没有被人这么对待过，没有人匍匐在她脚边这么声嘶力竭的哀求过。

她从来都是在别人开口之前便善解人意的主动帮忙，这是第一次遇见这样让她措手不及的境遇。

很久很久，久到花晨的额头碰在坚硬的地面上都已经破了皮。

顾暖凉才犹豫不决的伸出一只手，扶住了地上哭的几欲昏厥的人，说道：“先起来吧，花侧妃。”

听到她这句话，门缝边趴着的谷子十分气恼的把手猛拍向脑门，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望着自己的师娘。

“花侧妃，你先起来吧。”顾暖凉又说道，但这次声音却清晰坚定了很多。

“顾姐姐，你这是答应了吗？”花晨眼中透着光芒，可怜兮兮的问道。

顾暖凉弯身用力掺扶起她，说道：“花侧妃，我们都知道王爷的性子很强硬，但凡他做出的决定我们都很难再更改。”

轻叹了一口气，她又道：“不过……我愿意帮你试上一试，但不敢保证一定能成功。”

听到她这句话花晨喜出望外，嘴中不住说着：“谢谢姐姐，谢谢姐姐，只要你愿意帮我说就好，只要你帮我就好。”

她真诚的眼神，寄予深望的模样，让顾暖凉觉得如果自己最终什么都没改变，那自己真成了罪人了。

终于好言好语送走了哭的悲痛欲绝的花晨，顾暖凉觉得头疼极了。

如果她没有记错，花晨可是于她有烙铁之痛的仇人，她真的已经仁慈到这种地步了吗？

别人在她的胸口上插刀，容尽染为保护她，有意把那人从她身侧清走，她还难道还要帮那人求情？

把她强留在自己身边？这和跟那人说，来呀！拿刀砍死我吧！有什么区别？

顾暖凉实在矛盾，她的智商实在难以应付如此好深的题。

所以花晨走后顾暖凉就一直陷入冥思苦想之中，她在琢磨回头怎么跟容尽染说。

所幸，容尽染并没有如同往日一般那么早回来。

另一边，容尽染在朝堂之上遇见了十分棘手的问题。

文武百官齐聚一堂，建言献策，却始终没有拿出具体的解决方案。

而容尽染又觉得事出蹊跷，隐隐感觉并不像明面上那么简单，所以迟迟没有开口。

高座之上，皇上略显疲惫的声音传来：“诸位爱卿，关于西部此次暴乱还有何话可说？”

等了好久，众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却没有一个人先开口。

就在众人战战兢兢惶恐不安的时候，终于有一清冷洪亮的声音将他们挽救于水火之中。

“父皇，儿臣认为此次西部暴动事件有些蹊跷！”

容尽染低头拱手施礼，但说出的话却令众人生疑。

“哦？何出此言？”

皇上颔了颔首，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西部地区，儿臣曾经亲自去查看过，那里民风淳朴，当初百姓们几欲饿死，若说暴动，根本就不曾气候。”

顿了顿他又说道：“而且西部救济赈灾粮一案，父皇一经审破，很快就派人重新送银送粮赈灾。

儿臣当初怕事情再次有所纰漏，曾派人暗中查访过，这批新的粮款确实惠及实处，挽留百姓们于生死边缘存亡之际。

拒儿臣所知，这些百姓当初对父皇感恩戴德，又怎么在此时发动暴乱？

而且暴动发生后拒当时地方官员来报，那些暴动之人并没有做出什么实质性伤天害理之事，而是在不停地抱怨天道不公朝廷无能。

一直拿西部边塞荒凉之地和富裕之地碎叶城相比，总是在众人面前提朝廷最近查露出的腐败案件。

似乎是企图引起深藏在百姓们心中的怨恨与不甘，这样明显的举动，不是挑拨是非又是什么？

所以儿臣斗胆猜测，这次西部暴乱，定是有人暗中策划指使，还望父皇明鉴。”

容尽染一席话说完，朝中再次陷入了沉默，这一次众人都在纷纷思考。

方才众人沉默实则是怕皇上一个不高兴就派自己去西部边塞平息暴乱，山高路远，历经时间又长，没人愿意蹚这趟浑水。

而如今容尽染的话让百官们突然预感到危机，如果这不是一场普通的百姓暴乱，而是幕后之人蓄谋已久的策划。

那么这个人一定坐拥有一定实力，并且他的目的绝不是引起暴乱那么简单。

他选择在人心稍微稳定但仍不够坚定的西部边塞地区挑起是非，或许根本目的就是为了引起西部地区人民心口的那抹愤恨与不甘，然后带领他们卷起狂风恶浪。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这个人绝对有令众人可怕的实力。

“老臣愿意走这一趟，为陛下分忧。”

众人沉默之际，突然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

容尽染循着声音望去，居然是站在自己身后不远的沈老将军。

待看清那张沟壑丛生的脸时，众人一时之间心中皆是五味杂陈。

沈老将军自上次容薄烟沈知廷一事后就大病一场，他明明年纪跟皇上不相上下，可是看起来却比皇上苍老的多。

如今虽然能下床行走了，但众人都能从那佝偻的背影中看得出来沈老将军已经不复从前。

但如今这话由一个老爷子说出，怎能不令众人脸红？

同样心有不安的，还有高高在上的皇上。

“沈老将军年迈多病，还是好生在家将养。”

虽然非常缺乏英雄人才，但考虑沈老将军的病情，皇上还是委婉的拒绝了。

“陛下，老臣自知时日无多，所以想在临走前为陛下为朝廷多尽一份绵薄之力。”

须臾，沈老将军声音似乎有些许哽咽，他又道：“老臣这一生都碌碌无为，但不想就这样抱有遗憾到死，还请陛下成全！”

苍老浑劲的声音久久回荡在朝堂之上，记得当年的一些老臣不自觉的遥想起这个将军一身戎马气宇轩昂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