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愧是崔家的老夫人，短短几句话，真是把杨言跟我都夸到一块了。只是大家都是一张桌上的人，想来个个都知道，我一个商贾之女，跟杨言本不相识，不过父母之辈婚约，才不是她说的这么一回事。

　　我正要拱手客套两句，杨言已拱手道：“老夫人言重了。”

　　崔老夫人对着我笑道：“叶小姐，这道黔江新起的河豚子羹，味道可还鲜美？”

　　我看着我的碗，愣了一愣，河豚子羹？我长在姑苏江域，自小到大，不知吃过多少，这道菜分明是嫩豆腐与腐竹虾白所制，虽也鲜美可口，但要强装河豚子，也未免差得太多了吧？

　　众人皆向我看过来，崔思齐亦看向我，透露出恳切乞求的眼神。这些难道是她捣的鬼？我看着她身边的沈欢，心头扑腾扑腾敲打起小九九。

　　杨言伸手拉拉我的袖子，我拂开他，微垂眼睫，看他紧张得撇着嘴巴，终是慢腾腾拱起手，道：“回崔老夫人，闻其香，心旷神怡，食其肉，回味无穷。配上这白松陈酿的琼脂玉露，余香漫延迂回，萦绕口鼻。我自小到大，还从未尝过如此鲜嫩的河豚子。”

　　杨言在我旁边轻声舒了一口气，崔老夫人笑道：“叶小姐长在姑苏灵杰地，对这黔江美味，想来最有权威。我年轻时，尤爱它味鲜肉嫩，可惜老来味觉尽失，尝不得这人间绝味了。”

　　原来她失去味觉了，怪不得崔思齐敢如此明目张胆的造假乱真。只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她是堂堂的崔家大小姐，就不怕万一被人揭穿，丢人又丢份么？

　　崔老夫人带着慈祥和蔼的笑容跟杨言客套些什么，杨言平素看着严苛刚正不苟言笑，在长辈面前却是很会伏低逢迎讨人欢心，几番言语，把老太太哄得开开心心红光拂面。

　　而崔思齐对着沈欢，软语吴侬，巧笑倩兮。

　　江彬突然拱手道：“老夫人，素闻神机营左掖将沈欢刀法无双，武艺不凡。江某不才，想请沈大人一起临湖舞刀比试，为宴会助个兴。”

　　我从没觉得江彬如此可爱。若非我要事在身，且武艺低微，我也真想凑上去，出出心头恶气再说。

　　众人已起哄起来，崔老夫人亦看向沈欢，笑道：“沈大人，不知我老太婆，可有如此眼福？”

　　沈欢站起来朝江彬拱手道：“既如此，那江千户，请。”

　　他说“请”，人已经轻掠起，脚尖轻荡，立于荷塘尖角。

　　我心头酸丢丢的，满口的花雕鱼羹咽在肚子了，既苦且涩，刺得我心突突地跳。

　　沈欢以前常对我说，习武练功，是为强身健体，是为锄强扶弱，绝不应该用来显摆耀威。那样不仅可笑，更侮辱了习武之道。

　　今天江彬找他比武，明眼人都看得出，是为了在那崔小姐面前给他下马威逞威风的。而他二话不说，欣然应允。

　　若非心头在意那崔小姐的看法，他那样的性子，怎么会应这种无聊比斗。

　　我的眼睛都快喷出火来，突然听到杨言对我说：“帮我递一下醋。这道清蒸鲈鱼，蘸上山西陈醋，才叫绝配鲜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