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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作者:苍野生本章字数:7677更新时间:2020-02-05 14:03:46

          期末考试时,中心校安排教师们到其他学校监考,安排教师们到中心校改卷。年青的老师们是主力。这时,未婚的男女老师们是方便接触的。

         我被安排到一个乡镇府西边的一个村完小监考。路上,我们远远的看见一座山峰独立在群山之上,中间隔着几重的山谷。他们说给我,那叫天生营,是清末云南一支彝族农民起义军的根据地。我的桌上有一本县里编写的书,最后几页附录了一部残缺的《哀牢夷雄列传》,是起义失败后,这个农民政权里一个文人写成。我唯一觉得这片土地是中华民族的土地的地方,就是这一个天生营代表的抗争精神。人类在宇宙中能存活下来,抗争精神恐怕是要立首功的。如此弱小的人类,如此无穷的宇宙,看着它们,我总感觉到人类的苦难,而感叹它的存在。

         我们要在其他学校呆两天,每一场考试两个人监考。学校都会杀鸡炒肉弄出丰盛的三餐来招待其他学校的老师。餐桌上当然照例是性笑话横飞。懂些廉耻的女老师低头只顾吃饭。我望着这些年青的姑娘们,再看看这僻远的深山野林,空旷的村庄,寂寞的道路,心中不觉感慨,她们是一群真正的英雄,粉钗丈夫。虽说集体的无思想状态,让她们个人色彩昏暗,但是她们在这里本身就是一种对社会和大自然的反抗。那些孤独寂寞,那些繁琐任务,那些困难艰险,男人也频频叫苦,这样一些柔弱的身体却承受住了自己的生存和最寂寞地带的教育。虽然她们也不分是非,不管对错,只是机械的将毫无思想启示的文字算式教给孩子,虽然她们对正直,高洁等等对使人类文明进步的品格没有追求,但是她们的存在又何其的豪迈和悲壮。她们比海伦老师们,更令我敬佩。独个的姑娘,我虽不可能爱上她,但是这磅礴的时代里,这一个群体的抗争让我震撼。

         这所谓的底层啊,有那么多可爱的人。我多么希望这是一个可以看见你们珍贵生命的启蒙时代,在启蒙时代的人们眼里,你们的尊严如此的耀眼,世间所有的赞美和荣誉都贡献在你们脚下。这样的世界,其实也需要你们自己的觉醒啊,从那迷雾里出来吧,时代啊,你不是不伟大,你只是被自己那被尘埃厚积的心欺骗了。抗争吧,每一个傲岸的生命,平凡不是你的命运。

       我悲哀的在心里呼喊,我在呼喊。

      但是,老师们,不论男女,我看不见她们的光芒。他们是昏暗的,死气沉沉。虽然在单调的大山衬托下,他们身着光鲜亮丽,但我只看得见灰色无奇。他们没有自己的思考,他们的思想是别人的。

       你们看不到那些日夜繁琐重复的知识点会摧毁你们对于真理探索的兴趣吗?你们看不到那些假假真真没完没了的材料会淹没你的充满热情的理想吗?你们看不到那些假模假式的教研和根本没有思想的教育理论的空虚,根本应对不了这个分裂的时代吗?你们看不到那些没有灵魂启示的作业在摧毁下一代的本真吗?你们看不到其实你们教给孩子们的知识连你们自己都不相信吗?你们看不到自己的容颜衰老了,却根本没有值得称道的精神持操可以证明你的美丽吗?你们看不到你们就如同蒙着眼睛的驴子一样在日夜围着一个圈转吗?你们不知道这样的教育是对时代在犯罪吗?

        我不愿我的学生也成为这样的人。但是我没有一丝办法,你们教导着他们只在尘埃里行进。每一个生命啊,我为你悲叹。

        男女之间的爱情,在你们之间发生就好了,我在那悲叹里一定要找到我的答案。姑娘小伙子们的眼眸浅笑,戏谑殷勤啊,我不是你们的同类。

         考试结束了,试卷被送到中心校。我与李丽云他们,一起在中心校安排的大会议礼堂改试卷,全乡镇十所完小二百多位老师们都来了。礼堂里,一片温婉,因为女教师占多数。我却归心似箭。

           改卷结束,我本可以从县城直接坐车去昆明,在昆明坐车到家。但是我还是舍不得苍洱间的云。每一次回家,我都先坐车到大理。在大理火车站买票,在大理火车站几个大字的对面那一纵大理石雕塑下坐着,望一下午那云,才坐车离去。望夫云,段赤城斩蟒等等一座座巨大的雕塑,在夕阳下孤独的显示着他们的倔强,但是川流不息的人们,没有谁在意过他们,不论从各地来的人,还是本地人。

        月亮,我是看不见了,但是白云啊,告诉月亮,我还没忘记那时的约誓。

         晚上我坐着火车离开了大理。到达昆明时,四点半。我发短信给大兵。他看时间太早,发给我地址。我自己打车去了。

       到了他家那个小区,门卫不让我进去。我打电话让他来接我。于是,进到他家,又睡到八点。大兵妻子也是湖南人,她一早就去新东方上班了。大兵带着我,往他的单位里去。他有一个工程细节和施工单位没有统一。我们上到三楼,出了电梯,往左拐,就看见一个黑黢黢的房子,走近去,只见这是一个巨大的办公室,每一个办公桌四周都是累得有人高的资料,于是这些资料和桌子形成一个半封闭空间,就是每个工程师的独立办公室了。

        “这里有多少办公桌啊?”

        “一两百吧!”

         “我的天啊!”

         “惊讶吧,云南全部的这种工程都是我们这里设计的。”

         我没有感到非常惊奇,我只是感到恐惧。这一个办公桌设计的方案,又要多少人来施工,又将有多少资金在这些工程上流动。人民把自己的劳动换来的钱,让这样的国有企业做主,我们通过什么来相信他们。由于是周末,这里没有一个人,整个楼层里,没有开灯,一个一个空着的办公桌,像一个个鬼一样在黑暗里盯着我。这就是我在山里感觉到的那张巨大的口吗?他们为何都使我感到恐惧?

          大兵在电脑里找出了设计方案,和维西县的一个施工队的工头在打着电话。

       我对这里的一切感到慌张。大兵把事情解决了,领着我去吃了早点,然后到处闲逛,嘴里胡扯,就像我们还在大学里那样。

我想,迟早我们不会再有这样的交流了。生活会给我们巨大的改变。

       第二天中午,他骑电动车送我到火车站。他很兴奋,火车站的工作人员示意他停车,他还是将车开上了,工作人员不允许停车的地方。被骂了一顿后,他呵呵大笑道歉。他有这种质朴。我拍拍他的肩膀,提着袋子进去了。他走了,我站在火车站金黄色的大公牛雕塑下,看着提着大包小包的人来去。那头金牛奋力向前,四蹄使劲将头上一对角送出去,顶向天空,真的,其实我不喜欢这个牛表现的劲头。你知道吗?你身下的这片土地上的人,在这样的劲头里,受着多大的苦啊!

         我检票进去了,时间还早。于是在各个候车大厅里闲逛,每个大厅里都挤满了人,一片一片的,就如同山头的麦子。

       我上了火车后,按照座位坐下。这是从昆明开往北京西的列车。列车员都很俊美,工作态度也很好。坐车的人,更年轻化和知识化,会有很多大学生和高知识层次工作的人,整个车厢比较文明整齐,虽然都说普通话,但是熟悉了,方言就五花八门起来。我从昆明回家,不是昆明到北京西,就是昆明到济南。坐昆明到济南的那趟车,服务就低一个等次了,而且坐车的人都是老年中年人,大部分是打工的,除了比较害羞的农民工,很规矩的坐着外,其他人都非常的放肆,横躺占座,脱下鞋子,把脚到处搭着,而且方言也比较单一。这横贯南北的一趟车,我不知道它每年要运送多少人,多少人的悲欢喜乐和它联系着。它全然不知,它只在大地上来去着。它装着的人们,也全然无知,他们也只是像一个有腿的肉盒子一样,在大地上来去着。

        广播里在唱着云南的山歌,有的列车员在说单口相声一样提着一个篮子在贩卖他的鲜花饼,袜子,皮带。有的列车员推着水果车,从过道上走着,有的列车员在检票,有的列车员在桌子底下打扫瓜皮纸屑。

       乘客们打牌的,看电脑的,聊天的,很是热闹。

        我的对面是一男一女,看样子都是大学生。旁边是个精干的中年人,看不准他是做什么的。

        “你是在昆明读大学吗?”

        “对的,我航空大学。”

         “我也是,航空大学?你们学开飞机吗?”

          “嗯,先学理论。”

         两个大学生比较开放,先聊了起来。我在大学四年里,假期回家,总在大学生群里坐着,我已经对他们没有什么兴趣了。我看着他们是如此的幼稚。但是,年青人之间的话是很多的,特别是年青男女,特别是俊俏的年青男女。他们谈完了专业,谈理想,谈完了理想谈以后的工作,谈完了工作,谈家乡,谈完了家乡谈电影。

          旁边的中年人灵活的眼睛一动,很快加入了他们的聊天。在聊工作时,他就有经验了。

       “我是搞水下钻探的,我主要负责水下监控。”

         这是一个毕竟神秘的工作,于是女孩子的吸引力向着他了。他开始乱扯起来。

           那么近的距离,我如果没有一点反应,气氛很尴尬,我于是大部分时间睡觉,偶尔起来也在适当的时候,问一两个问题。我只是不透露我的特岗教师身份。我厌烦那些问答了,这一切没有一丝意义,我与这个世界好像不是一伙的。记得有一次夏天暑假结束,我回家,在我对面也坐着一个女孩和一个男孩。我和他们交流了一路。那个男孩是在云南读大学,女孩是在贵州读大学。我们全部要在娄底下车。

        “你真是难得,从湖南到大山里去教书,你把地址写给我一下,什么时候,我去看看,做做公益,送些书给孩子们。”那个男孩很热心。

        我看着这些轻佻的年青人,不怎么相信他们,但是他有这种亲近的意思,我还是很喜欢,于是拿出纸笔,写下了我教书的地址。

         那个女孩望着纸上的字,轻蔑地笑着。我不知道她是嘲笑我,还是我工作的地方,还是我和那男孩写下工作地址这件事情。

           不久,娄底到了。男孩子叫我帮他抬东西,只见一个巨大的包,被他拿出来,他自己则提着一个箱子,那个大包被背起来,像一堵墙,可以横过火车两边的走道搁在两边的桌子上。我提着自己的书包,吃力的背着他的包出了火车,女孩还是带着怪异的笑,走在一边。出了站,那男孩把大包提走了。

           “你写下的地址,他待会可能就扔在垃圾桶里了。”女孩子和我望着那个男孩,背着包叫着车。我才明白过来,这孩子显示出这么大的热情,只是要和我套近乎,要我帮他下车背个包而已,他在哪里学来的这种习气,如此恶心。我回头看着女孩子的脸,那是一张青春而美丽的脸,现在她的脸上没有了轻蔑,她张着一双清澈的眼睛望着我。

           “其实,不必这么麻烦,他不必这样,只要说一句话,我也会帮忙的。”

        女孩子嫣然一笑,摇着头,转身跟着风去了,裙子在飞舞着。

     

         从此之后,我在火车上,不再与人说起我的职业。虽然也会有女孩那纯真的笑,但那笑也是那么遥远的。

        火车到湘乡火车站时,已经是傍晚。父亲在火车站等了很久。我跟着父亲,在街上的树下走着。我们也没有多少话,但是父亲的高兴,我感受得到。街灯的光在树叶的遮挡下落下斑驳的影子在大街上,我们踏着这星星点点回家。

        从火车站到云门寺,到电视台,到大正街,到南正街,到南门十字路口,到化工厂,下国道,我们走在村里的路上。我与父亲没有话说,但是父亲却背着手,一副善刀而藏之,踌躇四顾的表情。化工厂三个巨大的烟囱,从低到高排列着,对着天空蔑视着父亲的骄傲在吐着烟。他的儿子在为西部服务,他骄傲,但是这种行为在这个时代的许多人那里简直就是愚蠢的。而且,我在那里,实在也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父亲啊!

           到家了,一进门,我看见母亲坐在轮椅上。

          “妈妈,我回来了。”

          “崽啊,回来了?。”母亲的眼睛放着光,满脸笑容。我站在母亲面前,看着她的满头白发,看着她的左手勾在胸口,左足耷拉在轮椅的踏板下。我不知道人世间为什么有这样的痛苦。娘啊!我的娘!

        弟弟从侧室走出来,说了句回来了,又进去了另一边的门里。

        我把东西放下,去到厕所上了个厕所,看见厕坑上旁边有一个凳子,但是中间有一个洞。

           “那条凳子,是做什么用的?”我出来后问道。

         “你娘用来坐着拉屎的,一个朋友送来的!”父亲一边说,一边在桌子上写着什么。我走进去一看,只见父亲正在一个本子上写文言文。他戴着眼镜的样子,很像一个老学究。我从没有见父亲有过这样的样子。他从来都只是一个农民。

        我所知道的父亲的第一个职业,就是菜贩子。因为他的这个职业,我和弟弟经常被锁在家里。在我的记忆里,我的生命的最初映象,就是在一个被锁上的屋子里,爬到窗子上,去看外面的世界。看着窗下的集满水,终年长着绿苔的水沟,看着地坪边沿那四棵大枫树中的一棵,看着它在春夏秋冬带着蝴蝶,鸣蝉,蟋蟀,和霜雪,在屋外自由的在着,看着我的婶婶带着她的孩子在屋外玩耍,装作鬼喊叫吓得我哭喊来取笑她的小孩,看着我把那在她家阶墀上生蛋的母鸡吓得飞起来,把鸡蛋落下打碎,看着一些麻雀在窗下来了,叽叽喳喳啄一顿又飞去了。

        有时候,父亲和母亲吵架,把母亲打伤了,母亲带着弟弟回外婆家了。留下我一个人在家。我望着窗外的自由,知道我是得不到它了,那绝望和渴求的双眼,它一定很熟悉。我把家里喜欢的东西拿来玩,小刀,小狗。但是玩小刀,我的手经常出血,玩小狗,我经常被小狗咬伤。于是小刀被父亲放在了不知道的地方,小狗被父亲摔死了。最后,我不知道从哪里找到半本残书,上面有一个故事,长大后我才知道那是李连杰演的少林寺的故事,最有趣的是,书后有一套拳法,而且最后一页是步位图,一个圈代表一步,每个圈里有一个数字,是顺序。我用粉笔,在凹凸不平的泥土地面上画出来,像一个星座图,然后在上面演练套路。后来我读庄子时,我读到“覆杯水于坳堂之上”时,看到注释上说,坳堂就是屋内的小土坑时,我高兴得快要疯了。这篇文章是高中时的文章,那时我在三中读书了,但是我总不能融入到城里人的气氛里,我总是想着那些泥土和田地,我一看到这个细节,居然出现在古代最富想象力,最会生活的哲人的文章里时,我的心被一支箭射中一样,但是我感觉到的是无比的高兴,庄子的齐物,把一切人类社会的高低贵贱都忽略了,只突出人的与天地精神相往来的心。我被他感动了,我被他拯救了。我的生命是如此的辉煌,我也可以像他那样日月瑰丽般存在。

         父亲从桑枣,月山赶场回来,笑呵呵的带给我零食,但是我只关心那把锁的声音。我只希望它的打开。

           然而我喜欢上了文字。但是学前班开始的九年义务教育,根本不给我喜欢的文字。我在五年级借过同学的一本《倚天屠龙记》,我被里面的情节吸引,回来家中,爬到楼顶看了几个中午。我这时才知道,世间还有与课本不一样的文字。这个世界上有亲情,爱情,友情,这些东西。但是后来我看到一本写查理大帝征服各地,将基督教传播的书,,我看到里面的人对于基督教的那种相信,那种绝对的感情,我对武侠小说失望了,对这本书却总是不忘,虽然这本书被撕了一半,还有几十张大半个角不见了,我当时不知道世界上有信仰两个字。我只是惊奇那些信基督教的人的心。这种情况,好久好久,在我心里徘徊不去,我一直在问,这个情况到底是怎么出现的,人在这种状态下的生命为何这么坚固,是我见过的宇宙里最坚固的东西。而世间的许多嘲笑,总让我回到对这个状况的思考和怀疑,这些嘲笑大部分是因为我和我家庭的贫穷。这样看来,其实贫穷并不是什么坏事,它不妨碍人成为庄子一样人类社会里最逍遥的人,还能让人在痛苦里接近对生命的思考。我怎么能进入这种状态,但是我长大后,对信仰了解后,又产生巨大的失落,人间已经没有信仰。宗教,党派,理念,哲学,人间已经对这些没有信仰。你如果去认真看看那些假模假式的有信仰的人,你就会发现,他们其实是世界上最肮脏,思维最混乱的人。于是你看不到书上写的那种纯粹的人,或许世界上本就不存在这种人,这只是书本虚构的。然而,在大学的图书馆里,我明明看见那些书本上的字里,体现着这种感情,或许以前有,只是现在没有了,或者有,我没有看到他们,我该到哪里去找到他们,学习他们。我碰见过几个信仰基督教的人,但是我不喜欢他们那种感觉,就是只要信仰了基督教,那么他们的生命就完美了,知识和真理就不需要追求了。父亲在确诊癌症后的半年里,也把家里的神龛丢了,改信基督教,他和母亲经常星期六去教堂礼拜。因为,他认为祖先没有保佑他,他总得找到一个保佑自己的。我在参加大学生西部志愿者前,在昆明一个学校培训,我们遇到了一群从西藏来的喇嘛,他们高高大大,一身红袍,行坐肃静安祥。我非常好奇,我坐过去和其中一位交谈。

          “我们信佛了以后,就自在了,这是解脱啊,我们家里的农活,我们的亲人,世俗的东西我们都不要管了,挣钱,娶妻,一切烦恼,都不在了。”那个喇嘛说着不怎么熟练的普通话。

           我对这种信仰也不信服,信仰难道是用来逃避现实的烦恼和苦痛的吗?我应该找到一种和现实战斗的信仰。

        我从没有和父亲他们,讨论过这样的事情。我们从来没有,即使是我的弟弟,他虽年龄与我不差多少,但是我身边的人,都不在乎这些。我感到我的孤独和可怕,我将怎样在这个世界上存活,我有这样一个心。因为我们不知道如何交流,这种交流好像那么没有必要。

           父亲的第二个职业就是农民。我意识到父亲的这个身份时,是从一缸子发芽的水稻开始的。那是在我们的老房子里的事情了。有一个春天,我放学回家,看见父亲掀开家里大水缸上面的薄膜在看。这个大水缸平常是装水的,以备日用。但是有一天,父亲在日历上翻看什么节气,说要下种了。接下来的几天,我就看见父亲在鼓捣一大堆的水稻。那是非常新鲜的一件事情,在我看来。许多年来,我总想起父亲从缸里,拿出一把水稻的样子。那湿润的水稻,在他的手上,冒着一颗颗娇嫩的白芽,可爱至极,而父亲脸上露出的笑容,让我很惊奇。我在平日看见的笑,不是同辈们在玩耍时,赢得纸牌,花片,滚铁环时的笑,就是谩骂取笑的来的笑,而在大人那里,不是打麻将打牌打赢了,就是数钱时能看见笑容。但是父亲看着一把发芽的水稻后,出现的笑容,我很少看见。秋天的收获,还是春天的希望,还是农民对水稻本身的那种感情,我不知道父亲的笑容是因为什么,但是那笑,非常的朴实,令人难忘。我很少在城市扩大化的世界里,看见这种感情了。而那些目的性非常强烈的生活里,笑容也那么虚伪和恶心,无目的性的生活呢,他们已经不会活了,如果真有那么一个空隙让他们来一场无目的性的生活,他们就感到惧怕和焦虑。

        后来,父亲把这些发芽的水稻,用水桶装着,赤脚往农田里去。我跟在他的后面。

           一块秧田早就整理好了,长方形的秧田卧在浅浅的水中。表面上已经非常的平整,细微的泥土,在静静的等待,它们好像会说话一样,和农民说话。

        昨天整理好的秧田,夜里出来几个田螺,爬上长方形的田床上,走了一夜,停在田床中间,田螺尖尖冒出水面,身后有一道长长的弯曲的小沟,那是它行走留下的泥痕,像极了古代人写的文字。这是农田里的闲聊。布谷鸟也在不远处,咕咕咕的插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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