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岁,你做什么呢!”刚刚嬉皮笑脸的于求安在看到暮岁撞进结界的时候,变了脸色,他有些严肃的说“现在是关键时刻,你别瞎凑热闹!”
于求安一手输着灵力,维持阵法,另一只手欲要攻击暮岁。
凉夏和于求安挨的最近,抬手阻止了他的进攻,说“先别动,看看他要做什么”
暮岁理都没理于求安,用尽全力把阵法撞了个洞,他的鼻子仔细的嗅着阿烛的味道,待到她身边后,暮岁愣了会,而后猛的用自己的整个龙身缠绕着阿烛,越收越紧,像是要融进她的身体里。
他的头紧紧依偎在阿烛身旁,闭着眼睛,神情逐渐趋于安然。
“暮岁,已经没有活下去的欲望了”黎漾凝重的看着地上两条相互交缠的龙,平静的说“上一次,在木行城就已经没有了,要不然,那时候他不会刺激我。”
“我离开的时候,明明他还很”凉夏有些说不下去了
还很开朗,活泼吗?
但是她不是知道吗?
暮岁当时只是处于一种迷茫无所从的状态,整个人都是空的,他被黎漾和现实打懵了,还没有回过神而已。
再有,现在,他绝对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烛翎死的。
——
“翎翎,醒一下”暮岁的眼眶很疼,说出的话都带着颤音,周围静的像是空无一人,他不自觉的加紧了缠绕的力道说“你回应我一下,好吗?”
“我看不见你了”
“你看看我,行吗?”
暮岁的言语没有任何无措与无助,只是在惋惜,这最后一面竟是对着黑暗告别。
阿烛其实清醒着,但就是很疲惫,浑身使不上劲,眼皮似有千斤重,怎么抬也抬不起来。
她无力的挣扎着,恍惚间听见了暮岁的声音,那声音一如他小时候那样的干净,像个撒娇讨糖吃的小孩子,令人心底不自觉的塌了一片。
那道声音过后,阿烛突然觉得很热,她努力的动了动身子,却发现怎么也动不了,像是被一根粗长的铁链给她从头绑到了脚。
她无力的笑了下,心想这帮人还真是怕她跑了,既然她来了,就不会走的。
不过,她想死痛快点,这那种无能为力并且还清楚的感受到鲜血剥离体外的空虚,实在让她有点累。
就在前天,阿烛还希望神九卿一个人孤独的死去,但那种念头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突然散了。
她开始觉得累了,因为这么多年来她复仇的动力,对神九卿的恨,竟然只是个误会。
神九卿没有故意杀死她的父亲,甚至她还好心的领回了她这个孤女。
那些表面上的伤害只是在顺应这个天地的生存法则,她在帮烛尊,却是烛尊自己没有挺过来。
阿烛在自己的回忆里越陷越深,总觉得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正在以不经意的离她而去。
是什么呢?
是暮岁吧,那个一心求死的暮岁。
“翎翎,你时间不多了,我要开始唱歌了”暮岁有些遗憾的亲了亲阿烛的额头,低声说“真可惜,开始了,就停不下来了”
阿烛终于挣脱了那层束缚,疲惫的掀开了眼皮,入目的却是满眼的血色。
——
暮岁吟唱的歌声很好听,总能令人不自觉的放松戒备,阵外的四个城主还在持续不断的输着灵力,维持阵法的稳定,以便阿烛发疯的时候可以及时控制。
“血祭术吗?”余念在听到歌声的瞬间,眉头轻皱,下意识的问朱厌“暮岁不想活了?”
“嗯”朱厌神色不明的站在余念一旁,时刻准备着接替她“大概吧”
——
阿烛在看到那熟悉的龙身的时候,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眼睛空洞的穿过暮岁的身体,麻木的将眼神落在了他身后的那棵神树上。
她也不知道自己现在该干什么,就像正在熟睡的人猛然被门铃声惊醒的那一瞬间,整个人都是懵的。
她盯着树上依旧在沉睡的神龙,缓了一会,突然茫然的抬起手抱了抱暮岁。
也不知什么时候,她变回了人形,而且还有一股不属于自己的气息,迅速融入她的体内,霸道且温柔的给予着温暖与力量。
当阿烛触摸到暮岁那身渐渐变软的龙鳞的时候,心里咯噔了一下。
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感觉,一瞬间卡在了嗓子眼那,上不去下不来,让她有些喘不过气。
“阿岁”阿烛抬手轻轻碰了下暮岁的脸,有些茫然的问“你的眼睛怎么了?还有,你现在是在做什么?”
没有人可以回答她,暮岁也不能,他说一旦开始了就停不下来了,是真的。
停不下来了。
阿烛忽然瞥到了自己手腕上的伤不见了,再结合暮岁现在的吟唱,后知后觉的懂了,他这是在使用血祭术?
懂了之后,更茫然了。
把一个决心要死的人硬生生的从地狱拽回人间是什么感觉?
暂时还无解
反正阿烛是有些难以理解的,因为她不懂暮岁对她的感情。
她的罪,为什么要让暮岁来担?
血祭术是妖族的禁术。
很邪门的一个存在,之所以说它邪门是因为实施这个禁术,不需要实施者具备多高的灵力修为,也不需要什么契约,只要他心甘情愿,再虔诚的吟唱出咒语,把自己想要换给对方的东西毫无保留的割舍,就算完成了。
听起来很简单,是,确实简单,但是心甘情愿,谁又能真的做到?
而且,血祭术一旦察觉到献祭者有一点的反悔意图,就会立刻停止,甚至还会不受控制的摧毁被献祭者。
——
阿烛就那样被动的坐在暮岁的怀里,什么都不能做的看着他的生命和鲜血一点点渡到她的体内。
血祭术进行完毕后,包裹他们的阵法也被撤了。
暮岁大概还剩最后一口气,可能是不甘心就这样一声不响的离去。
“翎翎”他已经虚弱到支撑不起自己的身子了,却还是嗅着阿烛的气息,用尽全力的向她靠近着“真遗憾,看不见你了”
“阿岁,你,”阿烛该说些什么呢,什么都说不出口,只有一声无力的责备“你为什么这么做?”
“你怎么这么不听话”
“我不是跟你说了,要照顾好自己的吗?”
凉夏觉得此刻的阿烛应该才是最真实的,满脸悲伤,迷茫的看着远方,这些年来,她大概都是这种状态的。
“没事的,不要怕,我把我的血给你了”暮岁已经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了,满身的鲜血和眼睛处巨大的空洞趁的他越发狰狞,但狰狞里还透露着一些温柔的说“只要你活着,那我依旧还活着”
阿烛努力的抱起他的头,神色却已经慢慢恢复了最初的漠然。
“人间五城的事,虽说是你错了,但是,你已经用鲜血赎罪了,不要内疚”暮岁还在断断续续的说着,他想说的还有很多,但好像时间已经不允许了“也不要,因为我的献祭心疼我,我”
暮岁停了好一会才开口,最后四个字像是用尽了全力“心甘情愿”
话音落,一切陷入了平静。
——
“还是这样”朱厌下意识的摸了摸他的白发,毫不意外的说“一模一样,只是,怎么提前这么多”
朱厌犹记得几万年前的暮岁是很让他讨厌的。
单纯的眼睛和纯净的声音不知迷惑了许多人,所以他在木行城第一次见他的时候才那么刺激他,因为眼睛是他最忌讳的。
暮岁觉得自己的眼睛很丑陋。
所以,他被挖了眼睛后才没有表现多痛苦吧,因为他不喜欢的东西被别人挖走了。
像是清除了身上的污点一样。
但这次,他突然对暮岁没有什么感觉了,就是那种算不上厌恶也算不上讨厌,毕竟人都已经死了。
余念深深的看了眼朱厌,眼角不自觉的又瞥了一眼神九卿,随后淡淡开口“上神,我下去看看病情如何”
朱厌回头的时候,刚好看到余念离开的背影,那身大红色的衣衫让他不由自主的想,该发生的一切还是会发生的,但好像都提前了。
所以,余念,是不是也会提前死去?
——
暮岁断了最后一口气,整个龙身不受控制的从阿烛的怀里滚了下去。
阿烛木然的看了眼,渐渐消散的暮岁,突然化成了龙形,一飞冲天,发出了一声震彻云霄的嘶吼,而后了无踪迹。
——
凉夏那宽大衣袖里的手,早已被自己抠的面目全非,因为这是第一次,第一次看到真实的死亡。
看着一个活物从温热鲜活变得僵硬冰冷。
“暮岁,是死了吗?”凉夏用冷淡的语气说话已成一种习惯了,此刻说出的话也还是那种不近人情的冷漠。
“嗯”黎漾一直侧身看着沈凉夏,皱着眉似乎在思考什么,最后很纠结的说“阿九,你能不能别看他了”
还未等凉夏回头,他便捏了捏眉心略带无辜的说“我好像是吃醋了”
“有点难受,不,很难受”黎漾又叹了口气,给自己辩解“阿九,你看人的时候太专注了,我吃醋很正常”
呵,正常?
那我一直看着一只狗,你还跟狗去掐架?
朱厌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他们身后,听到这句话,无意识的挑了下眉,然后轻轻的“呵”了声,无语的看了眼黎漾走了。
凉夏则是真真切切的又被黎漾撩了把,这孩子怎么闭关一个月,骚,,情话一套套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