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清走的时候太阳已经落山了，余晖给她的背影徒增了一份落寞。

不过今晚的晚霞特别美，是那种火红色，在天空中拖出一条长长的凤尾状，像是铺了为某个待嫁的新娘铺的十里红妆。

笙皇站在山头，看着这样美的天空，激动的变回了原形，他的右后腿使劲的对着地面瞪了两下，冲着那片火红的丝绸一跃而起。

红色的晚霞映的他头上白色的角都变成了橙红色，连带着他眼眸中的喜悦都感染了周围的人。

朱厌愣怔的看着笙皇孩子气的举动，真心的觉得笙皇很幸福，重来一次还能这么肆意妄为，真是很可以。

可重来一次不就是为了肆无忌惮的弥补一下遗憾吗？

余念站在一旁，回头看着临清下山的背影，轻声问“她要去哪？”

“她又能去哪呢？”

“从此她便了无牵挂了，去哪都容的下她”

朱厌回答完便没想着继续这个话题，而是指着余念的衣服，无厘头的说“衣服的颜色，不能换一下吗？”

很正经的语气，提出的要求却是突兀又无礼。

余念略带困惑的拧眉，冷淡的瞥了他一眼道“为何要换？”

“不喜欢”朱厌这回答，更加让人捉摸不透。

笙皇已经在晚霞上玩了好一会了，此刻回头激动的大喊“朱厌！余念！你们快来啊，太好玩了！”

余念听到声响，抬头，却看到笙皇被自己绊了个跟头，眼神难得的温和了些，下意识的说“不能换”

朱厌不说话了，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家伙生气了，余念也感觉到了，但是觉得莫名。

于是她问“你现在不喜欢红色了吗？”

“那你喜欢什么？”

朱厌更加沉默，随后他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了余念身上，那目光很专注，很炙热，很奇怪。

余念突然有些后悔，这样明目张胆的问他，实在不是自己的作风。

“你喜欢我吗？”这大概是重来一次之后，朱厌最突破自我的一次了。

“你瞎吗？”余念不自在的转过头，右手的拇指与食指无意识的摩挲着，语气却严肃又冷漠“我整天穿着你爱的红色，在你面前晃悠了几千年，你都不知道？”

她还点了点头，侧身对上朱厌不曾移开的目光说“你不是瞎是什么？”

朱厌依旧炙热的看着她，沉声说“那就听我的，把衣服换了”

“不换”余念留下这两个字就走了，很潇洒，完全不像心悦一个人的样子，但朱厌感觉到了，她走的时候比平时的速度快了一倍，她在紧张。

不知道为什么，朱厌觉得刚刚余念那一本正经拒绝的语气还挺可爱的。

大概是疯了吧。

——

黎漾醒来的时候，已经快到深夜了。

没错，他睡了一整天，像是放弃了这个世界一样，睡的连动都不肯动一下。

睁眼的时候，黎漾有些分不清今夕是何年，迷茫的盯着房顶缓了一会，摸着有些僵硬的脖子，慢慢坐起身子，眉宇间拧着一个大大的山包，

他做了一个梦。

梦到最初遇到阿九的场景了，大抵是时间太久远，又因黎漾这些年想回忆初遇的次数少之又少，所以梦中的画面很模糊。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些年来他的记忆出错了，这个梦里阿九抱他回去的时候，好像说了一句话，可黎漾明明记得，阿九抱他回去的时候从未开过口。

而且阿九说的话也很奇怪，什么叫做“你回来了？”

黎漾揉了两下脖子，正要仔细想一下那个梦是不是还有些什么奇怪的地方，但想来想去只记得阿九的那张脸。

标志的一张鹅蛋脸，漂亮的远山眉，桃花眼，大小适中的嘴唇，瓷白的皮肤，组合起来依旧是那么不食人间烟火。

黎漾认为阿九的眼睛是最好看的，他常听笙皇说阿九的眼睛是桃花眼，笑起来的时候更好看，但他从未见神九卿笑过。

他想的入神，不经意的侧身，却猛然看到了坐在桌子边的凉夏。

自从临清走后，凉夏便是这种状态了，尽管她已经猜到了临渊的死没有那么简单，但还是有些意外的，因为她根本没想到穿黑袍的魔君的身份会是那个……。

下午的时候，临清神色平静的讲了一下这些年她的经历，还有临渊真正的死因

明明是痛苦又磨难的几百年，她却讲的云淡风轻。

而且，凉夏还涨了知识，她知道了那个魔君的名字。

下午的时候 ，余念知道临清在装疯后，只是短暂的沉默了一下，而后便问“你在水行城待了多久？”

临清毫不在意的说“没多久，几百年吧”

余念问“为何不早早的找人求助？”

“我知道了一个秘密，能健全的见到上神已经很好了”临清把脸上的污垢清理干净后，眉眼弯弯的，很可爱，然而那沉稳与沧桑总给人一种淡淡的忧伤感。

“什么秘密”凉夏在感到临清情绪不对的时候开口了。

“上神，您还记得魔君吗？”临清是带着笑意问的，还刻意强调了魔君两个字，“最初始的魔君”

如果搁在以前，凉夏绝对不会多想，魔君不就是古凋吗？

但现在临清说的这个魔君，却让她觉得并没有那么简单。

“记得”不管是哪个魔君，凉夏都是见过的。

朱厌听凉夏这么一说，瞬间绷直身子，神色严肃的看过来，他这一下幅度太大，想不被人发现都难。

凉夏挑眉用眼神问“怎么？”

随后，朱厌应该是反应过来，自己现在有点过激了，便慢慢收回了视线，身子又放松下来。

余念也紧皱眉头，似乎对于凉夏记得魔君这件事很不解。

临清没管这个小插曲，她听到了凉夏的回答，便接着说“魔君和篱落才是害死我哥哥的凶手”

余念问“你看到了？”

“我看到的，却已经晚了。”

凉夏说“可否详细些”

“好”

——

“哥哥把篱落带回来的时候，我年纪还尚小，凭着本能的不喜欢那个女人。”

临清背身挺的很直，看得出来这些年她虽然被关着，但是礼仪教养还是没有丢弃的。

这点跟临渊很像，很有毅力，坚持的东西从没有放下过。

“小孩子心性，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所以我经常捉弄她，篱落那时候对于我故意的捉弄从没生过气，表现得大度又得体。”临清说着似乎陷入了回忆“她是真心不错，演技很好，又能忍又能装，我真的很佩服。”

“然而，破绽总是会有的，犹记得那天中午，我不想午睡，又因为我是个贪吃的性子，便想去厨房拿点吃的”

“真的很巧，我去的时候正好撞见了篱落，她和一个穿着黑袍的男人在说话”

“看起来她好像很怕那个男的，黑袍男人给了她一个小瓶后，便消失了”

“我当时很愤怒，我以为她背着哥哥在外边偷男人了，所以也没有细想那个瓶子里的是什么。”

“从那以后，我便经常观察她的一举一动，想着哪天找到点实质性的证据了，赶紧告诉哥哥把她撵出去。”

“我锲而不舍的跟了她一两年，也没发现什么，甚至连最初的那个黑袍男人都没来过。”

朱厌在一旁仔细的听着，他没想到临清会说这么多，上一次也是她来找的神九卿，不过只说了临渊的死因就离开了。

更让他奇怪的是，凉夏记得魔君，不应该的，就算她恢复了神识也不应该记得的。

明明他们已经封印住了那段记忆，并且绝口不提那件事那个人。

她是怎么知道的？

“后来，我真的快放弃了”临清的声音渐渐变的不可控，“但是，最后一次，我跟篱落跟的近了些，我才知道这女人还真是狠。”

“我听那个女人非常温柔的对她的亲信说”临清说着便吊起了嗓子，细声模仿着“去吧，还是放以前的量，不能多放，要不然临渊会察觉出来的，我估计过两天他就不行了。”

余念觉得 临清可真是对篱落恨之入骨了，连那种说话的调调学的都有九分像。

“那瓶药，一直被我忽略的东西，却是最致命的。篱落每天都会取那么一点放在哥哥的饭菜里”

“我知道后整个人都慌了，手忙脚乱的想赶紧告诉哥哥，但是一慌就容易出事，而且有的时候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那个黑袍男人来了，就在我身后，他含笑的对我说，小姑娘，知道太多还是不好的。”临清虽说用手整理了一下她的头发，但是她讲述的时候很激动，晃动之间，头发又全散了。

神色也略显狰狞，刚刚凉夏还觉得她有些可爱，现在真是觉得自己当时瞎了。

“后来，我就被那个黑袍男人带走了，他把我关在一个山洞里，暗无天日，我动也不能动，什么都做不了，再出来的时候，才知道哥哥已经死了”

凉夏听到这算是明白了，从头到尾临渊就是个冤大头。

好心的捡回去个漂亮的姑娘，真心待人家，没想到一开始就是被算计的那个，到最后死都不瞑目。

凉夏略带疑惑的问“所以，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我装疯卖傻了几百年，把篱落杀了，趁黑袍男人外出的时候逃出来的”

朱厌又问“你知道那个黑袍男人叫什么吗？”

临清听到这，突然捂着嘴笑了，满脸的嘲讽“他说他是九重天的神，那天他被我刺激狠了，发了疯的掐着我，面目狰狞的说，他是武神，九重天的武神！”

“太可笑了，就他那个样子，连蝼蚁都不如，还武神？”

凉夏满心满脑子的卧槽！卧槽？！！

他妈的怎么回事，这魔君咖位这么大？

余念大概已经猜到什么了，沉着声面色凝重的问“他的名字呢？”

临清还在捂着嘴笑，她想了想说“好像是叫神不朽”

“……”凉夏觉得这真是个好名字

凉夏又问“那你费尽心思找到我是为了什么？”

“我就是想帮你一下”临清眼带笑意的看着凉夏“毕竟，上神当时可是帮助哥哥的贵人。”

“帮我什么？”

临清双手又整理了下鬓角的碎发，眼角的笑意落下，淡淡的说“神不朽的手上好像有天元灵珠，古凋不会用那东西，不代表他也不会用”

“上神，您可得多注意了。”

so? 任务进度都走一半了，大Boss还没现身？

——

黎漾起身的动作打断了凉夏的回想，她把目光落在黎漾身上，那眼神凉凉的，语气慢悠悠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不想活了”

“一动不动睡一天，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