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问一个月前瑛娘上吊之事。”
话一出,孟姨手里的活儿停了下来,脸色有些不对,随后孟姨假笑道:“这事闹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那瑛娘不守妇道,与多位男子有染,尽是勾引,放荡不堪,不仅如此还有了孽子,后来怕是自己觉得惭愧就上吊了。”
“可是我听说是他人强迫,对她行不轨之事,还有小人传她的风言风语。”
方吕行的话音一落,孟姨的脸色剧变,大声喝道:“胡说!还不是那瑛娘不知廉耻,要不然怎么会不传别人就传她!若不是她勾引我家相公,我家相公怎会对那不知廉耻之人行不轨!”
方吕行眉间微皱,这位娘子所言实在强词夺理。
恐怕是嫉妒那位瑛娘。
方吕行面上不显,依旧温和的微笑着,只是嘴上并不饶人,继续说道:“据说这瑛娘整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如何勾引你家的相公?恐怕是你家相公被色所迷,欲行不轨之事。”
孟姨气的紧紧攥着手里的绣布,满脸通红几欲滴血,忍了又忍,并不吭气。
直至方吕行再次微笑着说道:“瑛娘上吊自尽,你说她放荡不堪,我瞧你和你家的相公也不是好东西。”
“你可知她做了什么?她尽是用那些污秽的东西勾引我家相公!要不然,我家相公怎么会半夜偷偷去她家找她!
方吕行沉默许久,又问道:“所以,你家相公真的去了她家,欲行不轨之事。”
话音落,瑛娘气的说不出话来,最后只得摆摆手,让方吕行快些离开。
“跟你说也说不明白,你一男子,怎会懂?快些离开!”
说着,便继续绣起花来,只是面上已无笑意,周围也一片沉寂。
方吕行正准备离开之际,一个女子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只是这声音带着恨意,听上去便觉得阴恻恻。
“你说她用污秽之物勾引,是何物?”
方吕行头都大了,刚才声音发出的方位似乎是自己腰间别着竹筒,就说怎么感觉这竹筒有些不对劲,原来是装了鬼。
孟姨并没有注意到自己面前只剩一位男子又怎么会有女子的声音,听了问话,气的手里的针线活也没法做了,颇有一副破罐子破碎的模样。
“你想知道?呵,哪个妇道人家会随意把自己的手绢、穿过的衣物给别的男子?谁污蔑她了她就恨不得让整个村子的人知道自己有多放荡!总之,她就该死!”
“你们胡说!”
这声音变得撕心裂肺,那声音里,带着浓重的恨意和怒气。
只是她出不来,竹筒上被贴了符篆,而且现在青天白日并没有高达的树木遮阳。
天空突然变得灰沈沈的,忽的来了阵阵凉风,周围变得阴风阵阵,阴寒不已。
孟姨几人终于察觉到了不对,这面前的明明是男子,而刚才她们听见了女子的声音,她们都瞪大了眼睛惊恐的望着尴尬的站着的方吕行尖叫起来。
“啊……”
“鬼啊!”
“啊!快跑……”
刚刚还在一起做针线活的女子们快速的四散开来,紧闭房门,徒留方吕行一人僵硬挺直的站在那里。
另一边,跑开的瑶瑶双眼便像漏了底的水桶,泪水放纵地朝外淌。
她泪光莹莹的眼睛,如同掩映在流云里的月亮。
只可惜唯一的观众是个瞎子,什么都看不见,只能听见她的抽泣声。
秦黎桐浑如刷漆的剑眉紧皱着,只能干巴巴的说了一句。
“你别哭了。”
“呜呜……她们欺负我,你也欺负我,呜呜……”
瑶瑶哭得更大声了,双眼便像漏了底的水桶,泪水放纵地朝外淌。
“我没有欺负你。”
“呜呜,你还说没有欺负我,你连哭都不让我哭!”
“那你哭。”
“呜哇,你、你还不安慰我,还继续让我哭!”
秦黎桐眉头紧锁,刚毅的脸庞罩上了一层僵硬,他张了张嘴,终于抬起了手,轻轻地拍着瑶瑶的背。
听着瑶瑶的哭声,他的心有些痛,像是撕裂般的痛。
他是怎么了?
“瑶瑶乖,别哭了,眼睛会疼的。”
“哼哼,呜~都怪你,我乖乖的修炼从未害过人,你就准备把我灭了!还、还占我便宜!呜呜,我受伤了,还、还被无缘无故的被骂,呜哇~你就是个大坏蛋,就知道欺负我!”
他真讨厌,再也不理他了!
就知道欺负她!
自己受欺负了还只能忍着!
瑶瑶哭诉着,越想越生气,还用涂了艳丽凤仙花汁的纤手锤着面前之人的胸口。
对秦黎桐的崇拜和一点点恐惧早就分到了天上去,只知道排解自己内心的不如意。
被捶胸口的秦黎桐身子僵了僵,瑶瑶力气小,这样并不疼,但是有些怪怪的,心中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果然,这小妖的胆子太大了,连他都敢打了。
瑶瑶像是哭够了,终于停歇了下来,只是啜泣了好久的她,眼睛红肿得像两颗熟透了的樱桃。
“桐桐,对、对不起。”
瑶瑶的声音有些哑,却不难听,依旧低柔动听。
“……没事。”
秦黎桐还能怎么说呢,只能受着呗。
“我们回去看看吧,不知道方公子问的怎么样了。”
瑶瑶这才想起来正事,哭了一场她也好受多了,雄赳赳气昂昂准备去面对那群嘴臭的坏人们。
“嗯。”
只是到了那处,只看见僵直的站在那里方吕行,乌黑的长发在阴风中飘逸着,裙摆也随风而动,可除了他以为并无一人,刚才还在那里坐着做针线活的人全不见了。
瑶瑶看了秦黎桐一眼,出口便是。
“只剩方公子一人了。”
秦黎桐感受到了暴增的怨气,剑眉紧拧,下意识的准备拉起瑶瑶的手,却突然反应过来了什么,手僵在了半空。
“怎么了?”
“……无事。”
僵的站了许久,感受着四周的阴风许久,方吕行这才想起来竹筒上有符篆。
暗自松了一口气,一转身就看见走来的瑶瑶和秦黎桐。
“恩公!”
方吕行的声音中带着惊喜,简单的将刚才自己事情描述了一下。
瑶瑶思考良久,开口道:“她们说,你用手绢、旧衣故意留给她家相公,勾引他。”
瑛娘激动起来,声音变得更加尖锐。
“我没有!”
她怎么会做如此不耻的事情呢?她有疼爱她的官人,怎么可能放着幸福的日子不过,非要去做这等放荡的事?
“她们没有必要说谎。”
“她们没有撒谎,那你的意思是我说谎了?”
“不是,我想说的是谁有机会动你的手绢、旧衣,还不会让你有所防备。”
“除了我家官人谁会有机会……这不可能,不会是官人的!”
瑛娘似乎变得有些神经质,不断的说着。
瑶瑶让秦黎桐将她放了出来,端详起来她的神色。
瑛娘表情变得狰狞,一副不相信的样子。
“这不可能,不可能……官人对我很好!这是不可能的!你知道出了那桩丑事之后,村里的这些人是怎么对我的?女子们在背后唾弃我,恨不得戳着我的脊梁骨骂我是个荡妇,而那些男人们也在背后拿我开玩笑,说我既然是个荡妇,那他们是不是也能……那些话污秽难听不堪入耳,他们还想……只有相公,虽然他变了,虽然他不再理我,虽然用着一种看垃圾的眼神看着我,虽然他后来娶了别的女子……但是他还是不愿我死的,不同意他们让我浸猪笼的主意,不会的、不会的,这不可能!”
瑶瑶见她这副癫狂、狰狞的样子,不由叹息道:“是与不是,一看便知,你……你自己去一趟吧。”
看着秦黎桐不认同的神色,主动握起了他的手,她劝道:“桐桐,相信我。”
“……随你。”
反正他也不在乎他们的生死。
瑶瑶他们在那里等着,时间像是变得漫长,让瑶瑶不由自主的胡思乱想着。
天蓝得像一张蓝纸,几片薄薄的白云,像被阳光晒化了似的,随风缓缓浮游着。
“桐桐,你说这世间男子都是如此见异思迁之徒吗?”
瑶瑶望着天空,神情有些恍惚,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在一边擦拭斩妖刀的秦黎桐微顿,抬眸准确的望向瑶瑶的方向,答非所问起来。
“你想这些做什么?”
“没什么,只是有些感触罢了……”
黄昏时候的天空,好像穿上了一件红袍,那沿河丛生的小树,看起来更像是镶在红袍上的黑色花边。
在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瑛娘终于回来了。
她的脸色更加惨白了,殷红的唇瓣也变得惨白,身形有些不稳,像是受到了打击,满怀心事的样子。
“你回来了。”
瑛娘呆滞的望着开口的瑶瑶,一下子跌坐在地,嘴唇翕动着却说不出一句话来,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也不知这一趟去看到了什么。
看到瑛娘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瑶瑶也知道了结果。
她了然道:“果真是他。”
瑛娘依旧呆滞的盯着她,瑶瑶被她盯得有些尴尬,但也不能说些什么。
“你……”
“为何……是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