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蓝得像一张蓝纸，几片薄薄的白云，像被阳光晒化了似的，随风缓缓浮游着。
听了秦黎桐的话的瑶瑶感觉自己被钻文字游戏了，有些无奈，莫名感觉有些可怜已经去投胎的瑛娘。
秦黎桐见她不说话了，心情颇好地挑了一下眉。
他的脑子里突然出现了一个模糊的人影，虽然看不清，他却已经想象到了她吃瘪的大致模样，一定是小嘴微撇，偷偷地瞄他。
“桐桐，我觉得瑛娘去了地府后要失望了，她肯定是想投胎成人的。”
秦黎桐淡淡道：“人总要为自己所犯下的错付出代价，皆有因果。”
瑶瑶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这样啊，那……桐桐，你犯过错吗？”
秦黎桐的表情有那么一瞬间变得很冷。
“犯过。没有不犯错的人，即使是圣人你也不能说他没犯过错。”
瑶瑶笑着道：“犯错就犯错，知错能改善莫大焉，错了我们改就好了。”
秦黎桐握着刀柄的手不禁紧了紧，突然问了句：“如果对方不给你改过自新的机会呢？”
瑶瑶有些茫然不解，认真道：“为何一定要改过自新给别人看呢？机会不是别人给的，，是自己给的，诚心改过，问心无愧就好了。举个事例，比如……比如我偷窥了别人洗澡，还被那人发现了，我后来也意识到自己的做法不对，向他诚心诚意地道歉了，可是那人却气恼不已，非要挖了我的眼，难道我还真要站着不动让对方挖眼？受害人有立场让你为犯下的错或罪行道歉和赔偿，可是他们所以为你应该付出的赔偿不一定就是对的。还拿我偷看别人洗澡举例子，那人是一个男子，我是一个女子，我也知道错了道歉了，可是那人依旧不依不饶想挖了我的眼，他所认为我该付出的赔偿有些过了，如果他真的很生气我也可以让他看回来啊，大不了多看几次喽，可是怎么能挖了我的眼，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秦黎桐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为何举这种事例……”
瑶瑶嘿嘿笑了一声，道：“我就是个俗人……俗画嘛。”
然后，她咳了一声。
“唔，昨晚上我说桐桐摸了我是欺负我，其实你真的不用放心上，因为我……嘿嘿，我偷看你洗澡了。我跟你道歉，但是我们扯平了，好吗？”
不知为何，秦黎桐突然觉得，这样心虚又一本正经地跟他说扯平的小画灵挺……可爱的。
“如果你实在觉得不开心，大不了……大不了我也洗澡让你看。”
瑶瑶两腮红红的，低头望着自己的两根指尖相对戳的手指，显得那么羞涩。
“……”
秦黎桐的脸色瞬间就黑了，黑完之后又变红了，然后又变黑了。
刚才可爱什么的……果然是错觉。
“乱说什么。”
“才没有乱说……对了桐桐！我一直把你的名字叫得这么可爱，可是你一直都没有叫过我可爱的名字！”瑶瑶控诉起来。
秦黎桐惊讶道:“你还有名字？”
“哼！我之前跟你讲过我的名字，你个坏蛋！”
秦黎桐闷笑了一声，嘴角止不住的勾了起来。
这样鲜活的小画灵真的……好可爱。
“咦！桐桐，你笑了！”瑶瑶惊奇的叫了起来，喜悦道：“桐桐，这是我第一次看见你笑哎！很好看，桐桐你多笑笑嘛，看见你的笑容我也觉得心情好多了。笑一笑十年少，不管怎么说，多笑笑是好的，哪有你那样天天抿着张嘴的。”
“歪理。”
虽是这样说，但是秦黎桐嘴角的勾起依旧没有落下。
瑶瑶笑了起来，继而道：“桐桐，你叫叫我的名字嘛，我都告诉你我的名字这么久你都没有叫过我呢！”
秦黎桐嘴张了张，却不知道突然想到了什么，表情变得有些奇怪，顿了顿才问道：“是谁给你取的名字，当年将你画出来的那位画师？”
瑶瑶哼道：“谁会给一个死物取名字啊，这是……这是我自己取的！不好听吗？”
这可是自己一有意识就有的名字，肯定很好听！
秦黎桐将瑶瑶二字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迟缓地摇了摇头，声音比平时要柔和一些。
“好听。”
果然，桐桐真有品味！
瑶瑶喜不自胜，立刻道：“那桐桐你叫一声。”
秦黎桐怔了怔，薄唇一抿。
“前面就要到镇子了。”
这转移话题转的也太生硬了吧。
瑶瑶的表情幽怨起来，痛心道：“桐桐……桐桐就不能满足一个小小的画灵这个小小的愿望吗？我自有灵识以来，还没怎么跟人说过话，连这个名字也从未有人叫过。”
瑶瑶周身散发着“好可怜”的黑色的氛围，低落的声音让人轻而易举感觉到她的失落。
秦黎桐不由得心一软，嘴巴微微张了张又抿紧，然后又张了张，如此反复两次后，终于缓缓吐出俩字：“……瑶瑶。”
瑶瑶听到“瑶瑶”两个字从秦黎桐嘴里轻轻吐出来，觉得自己的耳朵都快要怀孕了。
真好听。
也不知是说的自己的名字，还是说的他的声音
“桐桐，谢谢你，我突然觉得自己更像个人了……”不对，我本来就是个人啊，虽然可能不小心变成了一只小画灵……
瑶瑶在心中微微叹息，有些惆怅。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恢复自己的记忆。
……荣御寺嘛？
“桐桐……你说人有没有可能变成……妖。”
秦黎桐愣住了，颦眉，淡淡道：“你为何问这个问题？”
“……没什么……就是有些好奇罢了……”
瑶瑶的反常让秦黎眉间紧皱着，思考了一会儿，才道：“我知道想要从妖变成人的，却不太听过想要从人变成妖的，不过也不是不可能。”
瑶瑶声调一扬，很是关注。
“那、那是怎么做的？”
秦黎桐薄唇紧抿，淡淡道：“曾听闻有过术士想延长寿命，借尸还魂，夺取妖身。”
“那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瑶瑶追问。
“不知，不过听闻罢了，也许是假的。”
“哦。”
瑶瑶的声音有些低落，似乎是有些失望。
秦黎桐越发觉得瑶瑶有心事，问道：“怎么了？”
“嗯？啊！没什么，就是……有些好奇罢了。”
不知怎的，瑶瑶还并不想告诉秦黎桐自己的事情，毕竟这么大的事……
也不知自己日后……
“桐桐，你真是个好人。”瑶瑶倏地笑了一声，低声道：“桐桐外冷内热，看着对谁都一副冷冰冰的没有，却不知心肠如此之好。”
转移话题的能力真好。
秦黎桐面无表情，声音微沉：“你看错了，我心肠比谁都狠，睚眦必报，当年我被赶出……”
秦黎桐的声音戛然而止，瑶瑶疑惑地歪了歪头。
“什么？”
“算了，此事不提也罢。”
瑶瑶沉默了一下，望向天空，表情变得有些恍惚。
“桐桐，其实有些话我一直都想对你说。当日，你见了我二话不说就要除掉我，可见你内心嫉恶如仇，宁可错杀一百也不愿意放过一个。可是……有些话我说出来可能会惹你生气，但是我觉得桐桐你是个好人，所以还是想跟你说。”
瑶瑶又低头看向自己的掌心，低声道：“人有善恶之分，妖也有。听人说，凡人杀了好人会惹业障，可是捉妖师杀了好妖难道就不会惹上业障了？”
秦黎桐的脸色慢慢沉了下来，可瑶瑶依旧没停下，苦涩道：“妖的身份也不是它们能选的，就像我，画灵的身份也不是我可以选的，若非机缘巧合，我成精之后大概便会变成妖。当然，就算我现在身上没什么妖气，可在你眼里我依旧还是只小妖。可不管我是什么，都不是我自己能选的。就像当日，就因为大师觉得我日后可能害人，便欲提前除掉我，这……是不是对我不太公平？”
秦黎桐神色一动，突然想起跟她见面时的情形，若当日真的把她一刀斩了……
他没有继续往后想，眉头却微微皱起，心里有些不舒服。
“桐桐。”瑶瑶看向他，声音轻柔，缓缓道：“你可能觉得妖类善变，就算前一刻还是好妖，后一刻也可能心性大变，变成坏妖。可是……就像人心善变一样，就算你觉得以后那人会背叛你，可现在他并未背叛你，你又怎能因为未知的未来去评判这个人呢。你觉得反正都是要杀，那便在第一次见到的时候就杀掉好了，也免得日后麻烦。可是，桐桐你这么厉害，放它们一次，能有多麻烦呢？”
秦黎桐板着张脸，沉默不语。
“桐桐，如果以后你遇见了从未害过人，品行也不错的妖，就给它们一次机会，好吗？”
瑶瑶不喜欢秦黎桐见只妖就杀的行为，有罪名的还好，若是他日后杀多了好妖……惹了麻烦该如何是好，也不知自己那时还在不在了……
瑶瑶明白自己的身世可能不太简单，荣御寺一行也不会多轻松，甚至还会……没了性命。
瑶瑶近乎祈求的话让秦黎桐眼睫毛微微颤了下。
过了许久，秦黎桐才冷冷憋出一句：“麻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