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件件竞拍下来,最后,娇蕊身上只剩了一层轻纱,照理说轻纱如此轻薄透亮,那娇蕊姑娘穿了就等于没穿。
但是,此时天色已经黑透,四周点起了灯笼,影影绰绰隐隐约约的,那娇蕊又刻意站在阴影里,反而看不清楚,越是如此,人们的热情越是高涨,尽管天寒地冻,室内的气氛却堪比炎夏。
“刘妈妈,赶紧竞拍吧,你再不开始,这长夜都过了一半了,我等娇蕊两年了,若是睡不足时辰,我就砸了你这万芳阁。”胖子杨中叫了起来。
看样子竟是势在必得。
万芳阁里规矩,姑娘十五岁之前,都是卖艺不卖身的,顶多出来弹个小曲儿唱两首歌,吊足了客人的胃口,等到十五岁,就挂牌,第一夜都是竞拍,价高者得。
总之这些姑娘都是老鸨子眼中的商品,既然是商品,当然追求利益的最大化。
老鸨满脸堆笑,“杨公子稍安勿躁,您也不是头一天来咱们这万芳阁了,规矩您都是懂的,今儿个晚上若是您竞拍成功,少不了您一分一秒。”
她拍着手大喊,“来啊,咱们这就开始了。”
杨中率先叫起来,“我出五百两。”
人群里另一人冷笑,“区区五百两也敢肖想娇蕊姑娘,我出一千两。”
杨中自然不肯认输,“我出一千五!”
那人翻了个大白眼,“我出两千。”
聂林语忙顺着声音看过去,认得此人乃是威远候家的次子蔺景安,威远候家自从老侯爷死了,余下子孙都不成器,此时早已无人在朝,只靠着一个空头爵位撑着。
这样的家族,败落就是分分钟的事儿,谁知这蔺景安竟还出来高调竞拍姑娘,果然世家大族若是败起来,都是从内部开始的,若他们肯上进,就凭着祖上立下的那些功劳,升迁起来都比寒门子弟快些。
若是实权家族的贵胄子弟,没准杨中就偃旗息鼓了,可他一看跟自己竞争的是蔺景安,立时就来了精神,一个空头爵位,谁怕啊?
他不但要继续竞拍,还要趁机会羞辱蔺景安呢,杨中就朝着蔺景安的方向啐了一口,“呸,我道是谁,原来竟是蔺小侯爷,听说侯府里如今连老太太的用度都减了,你出得起两千两银子吗?”
蔺景安原是想过来看看热闹的,并没想着出资竞拍,他也深知以侯府目前的财力,是出不起多少钱的,可是不知怎地,一见这娇蕊,他就像被勾了魂一般,忍不住就叫价。
此时若有人在旁边劝上一劝,他也就罢了,顺势走掉保存了面子和里子,只可惜遇到的是杨中。
杨中在京城里素来极其高调,他父亲虽然只是一个兵部侍郎,又是寒门出身,但是却敛财有方,又因为外放做过两任地方官儿,家资着实丰厚,有的是银钱给儿子败家。
杨中初进京的时候,只要是头上顶着爵位的他都上赶着巴结,那时自然也巴结过蔺景安,然而时间长了,他就搞明白了爵位也是分等的,那种只有爵位家里没人在朝里做官的,就是最末等。
于是他立刻眼睛长在头顶上,对蔺景安懒得再看一眼。
这样的落差,自然让蔺景安受不了,此时被他讽刺,就更加的难以忍受。
抬手狠命拍了身边的木桌,蔺景安指着杨中,“我怎么就出不起了?昔日我曾祖父跟着太祖皇帝南征北战的时候,你们家还不知缩在哪个山沟里啃窝窝头呢。”
杨中现在最烦的就是有人拿他家的出身说事。
世族和寒门,几乎就是永恒无法逾越的两条鸿沟,别看威远候府现在败落了,可人家到底是侯府,来往的都是贵族,威远候夫人还有资格进宫。
然而杨家呢,杨中的亲娘,兵部侍郎杨远方杨大人的老婆,到现在都不知道宫门往哪边开呢。
杨中顿时大怒,顺手拿起身边桌上放着的茶碗,端起来就往地上摔,“蔺景安,老子今天要是不揍你,老子就不姓杨。”
“你来啊,有种你就来揍啊!”
场面顿时大乱,胆子小的看情势不好都争先恐后的往外溜,胆子大的却在起哄,有帮腔的,有挑事的,还有煽风点火的,万芳阁大厅里一时热闹得不行。
聂林语原是想走的,可是好些人挤在门口,她一来是自矜身份,不愿跟人挤,二来,她虽然穿了男装,到底是个姑娘家,若是混乱里被人碰到了,那可就丢人丢大了。
所以只好暂时先待着不动。
不过迟疑了这么片刻,杨中和蔺景安已经打起来了,先是杨中兜头一拳,登时就把蔺景安打得鼻子出血,蔺景安简直怒不可遏,立时回了一巴掌,扇得杨中眼冒金星。
两人打成一团,杨中是个酒鬼色鬼,别看长得胖,其实内里虚得很,蔺景安就更别提了,虽然蔺家祖上是军功起家的,但是子孙们都不成器,文不成武更不就,到了蔺景安,更是一天武艺都没学过。
所以这两个人打起来,丝毫不像两个贵胄公子,简直还不如街头的混混有章法呢。
再加上两人今天是逛青楼,纵然带了家奴,却都没进花厅,而是在外面等着,所以尽管他们打得热闹,却没得帮手,这么看起来,一时半会的倒也不会出人命。
一个花盆飞过来,聂林语急忙侧头躲过,暗想傅墨玉是个读书人,这会子只怕已经吓白了脸,正想嘲讽他几句,转头却发现不知何时那家伙早已没了。
莫不是趁乱跑了?
聂林语唇角噙了一丝笑意,逛窑子就精通,看见打架就被吓跑,等改天他再来对自己说教的时候,可得好好嘲笑一通。
正想着,就看见外面涌进来一群人,正是杨中的家奴,他们气势汹汹走到蔺景安身边,打头的就高叫着,“少爷,我们来帮你了。”
一面说一面把蔺景安按住。
这一下变故徒生,聂林语正在暗想是谁通知了杨中的家奴时,只见那杨中不知从哪里举起一个青铜香炉,正对准了蔺景安的脑袋砸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