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怀煜只是看着娴妃，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娴妃许久听不见回答，便大着胆子抬头看了一下莫怀煜的脸色，这一看不要紧，娴妃后背的汗毛整个都竖了起来，似乎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嘴唇也开始发白，慌乱之下口不择言，喊了一声“皇上”之后就开始乞求：“皇上，这件事确实是臣妾的不对，臣妾一定将功折罪，还请皇上不要把凌风~~”

“娴妃。”莫怀煜冷着脸打断了她的话：“注意你的言行。”

娴妃把头低下来，嘴唇还在微微颤抖，一股久远的恐惧感从骨子里涌出来，她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臣妾明白~~”

如果不是时间久远，皇上又伪装得太好，她都几乎快要忘记了，当皇帝的人，哪有一个是真正近人情的性子，他是天底下最好的皇帝，知道怎么做才能得到最好的结果，但同时他也是天底下最没有人情的男人，无论旁人怎样，他只要自己的结果，正如许多年前他把那个吮着手指的婴儿送到她的房间的时候，说的那句话。

“把他养大，他将是天底下最好的皇子，而你，也将是天底下最好的皇后。”

皇帝的眼光总是不错的，现在，那个当初连话都不会说的孩子是所有皇子中最优秀的，也是皇上最器重的，至于皇后，几年前前皇后云氏过世，在此之前整个云氏家族为皇家鞠躬尽瘁，几乎是把全族的心血都倾注到了这个江山当中。

如今皇后的位置空了出来，后宫当中唯有她有机会天天陪伴圣驾，但皇上绝口不提立后的事情，娴妃一边背后发凉的同时，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

她毕生无所出，浑浑噩噩的，竟然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了，每一年，每一天，每一刻，她都尽心尽力地扮演着皇上口中“最好的皇后”的角色，凌风呢？他也不得不在皇上的安排下，扮演“最好的皇子”，这对于凌风来说，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

娴妃心下茫然，等到莫凌风来到自己宫中的时候，却不得不收拾好心情，让宫女把人请进来。

“母妃。”莫凌风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尤其是面对娴妃，他没什么好伪装的，喊了一声之后，甚至都忘记了行礼，就在娴妃对面坐了下来。

娴妃思量半天，才开口，“太医已经跟我们说了，凌风，你怎么看这件事？”

莫凌风摇了摇头，垂着脑袋没有说话。

娴妃是第一次看见莫凌风这失魂落魄的样子，那落寞的神情就好像一刀一刀割在自己身上一样。

但她还是惦记着皇上的交代，因此将满脑子安慰的话压下去，只是问：“封侧妃的仪式，是否还要举行？”

莫凌风微微点头，但那一脸的阴暗，怎么看都不像是发自内心的决定。

“凌风~~”娴妃眉头紧了紧，“你是王爷，多娶一个侧妃，对于你来说没什么影响，真心相待的女子，什么时候都能够找到的。”

这话一出。就连娴妃自己也觉得残忍了，没想到莫凌风听完之后只是露出了一个十分难看的笑容：“母妃，你在说什么，我和梦影只是闹别扭，怎么会到了离心的地步呢？”

“是吗？”娴妃不用多说，只是反问了一句，就足以将莫凌风的伪装全部撕开，这话说出来，他自己相信吗？就算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是感觉是骗不了人的，娴妃能够看出来，若是他们两个人感情真的还好，凌风又怎么会是这样的反应，这很明显，已经非一日之寒。

“凌风。”娴妃轻轻喊了一声，下一刻就看见已经比她高大许多，许久不曾在他面前露出脆弱神色的莫凌风突然颤抖了身体，头几乎要埋到地上了。

娴妃更是心如刀绞，但该说的话还是要说，“想必你也早已经看出来了，这个姜梦影，实在不是什么值得托付真心的女子，如果不是你坚持，以她的出身，甚至连侧妃都做不上，如今出了这种事，你仍旧坚持原来的决定娶她进门，我希望你只是尽一下身为男人的责任，而不是，在感情上还对她有什么幻想。”

“母妃？”莫凌风诧异地抬起头，用从未有过的疑惑神情看着娴妃，似乎这样的话从她的嘴里说出来，是一件极不可能的事情。

娴妃不自在地别开了目光：“毕竟，你不是一个普通的男人，你是皇子，是王爷，你的一言一行都代表着皇室的威严，她私自打掉皇室的后代，是大罪，你父皇没有跟她计较已经是万幸了，你如果对这件事置之不理，岂不是给了她得寸进尺的理由，我们皇家，不能要这等不懂规矩，不知进退的女子。”

“母妃！”莫凌风打断了娴妃的话，脸上也带了一些怒意，只是这怒意是不是冲着娴妃，就不得而知了，“我都说了我与梦影只是闹别扭，莫要牵扯到皇家的事情上来，这是我和梦影两个人之间的事情。”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把自己王爷的身份降到几乎让人发觉不出来，两个人之间的感情才保持到现在的，但凡他在梦影面前有一点王爷的架子，两个人之间早已经生出了嫌隙，这是他做的努力，他绝对不允许任何一个人破坏，即使是母妃也不行。

“母妃，是父皇来让你说这些的对不对？”

娴妃愣了下没有说话，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凌风何等聪明，一定能够看出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万一他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

“母妃。”莫凌风已经从娴妃的表情中确定了这一点，但是他不明白娴妃脸上的表情为何那般惊恐，就好像在害怕什么一样，他不理解，但是此刻也没有时间多想。

“父皇到底对我是怎样要求的？母妃，您有话就直说，不要拐弯抹角。”

“这~~”娴妃眼神飘忽了两下，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说，毕竟以前对于莫凌风的教养，皇上都是很少出面的，就算是有话，也是叮嘱她来说，但今天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太紧张，以至于忘记了收敛情绪，被他一眼就看出来，这是皇上的意思。

“母妃，若是父皇对梦影有什么不满意的，还请您直接告诉我，否则父皇那个性子，倘若有一天看我不惯，自己对梦影下手了，我会很为难的。”莫凌风直接说出了自己的顾虑，与其让父皇插手他们两个之间的事情，还不如让他自己来做，这样也算是对梦影的一种保护。

莫凌风是坦诚地对娴妃说的，但是出于那种阴郁的气氛，莫凌风的语气和表情实在是像极了莫怀煜，甚至让娴妃觉得，此刻跟她说话的人，正是皇上，于是她的脸色也隐隐有些发白，张口说道：“你还记得，你父皇之前跟你说的，莫要因为感情，就允许你身边出现自己不了解的人？”

莫凌风点头，他当然记得，甚至于在听见了太医的话之后，他脑海里一直回荡着这句话，他这么多年以来一直跟父皇唱反调，头一次觉得，是自己错了。

“这就是你父皇对你的要求了。”娴妃叹了一声，“还是那句话，你不是普通的男人，你是皇室，皇室的人，无论男女，总是比普通的百姓更加难得到感情，身上纠缠了太多的东西，你要擦亮眼睛，才知道你遇见的女人到底是图你的身份地位，还是图你这个人。”

“母妃是在质疑梦影的真心吗？”莫凌风苦笑了一声，何止是母妃，即使是他自己，都开始怀疑，当初的梦影，到底是因为什么才跟他走到一起的，她口口声声说不在乎名分，却不愿意生下自己的孩子。

他是不如其他皇子一般三妻四妾的，但是并不代表他不知道女人的心思，有多少用孩子来换取地位的，这种故事他也不是没听过。

他害怕，梦影也是其中之一，所以他这一问，就当是还有一丝可能，是有什么误会存在。

但娴妃却没有给他想要的答案，只是摇了摇头：“你父皇，已经单独见过她了。”

“什么？”莫凌风一下子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他怎么不知道，父皇单独见过梦影，什么时候的事情？难道是梦影出去的时候？她为什么没有告诉自己？

诸多的疑问占据了莫凌风的大脑，让他有一瞬间的空白，“父皇都和她说了什么？”

“你父皇，是这世间最狡猾的狐狸。”娴妃摇摇头，把皇上与姜梦影的对话大致描述了一遍，她当时就在两个人看不见的地方躲着，亲耳听见了皇上是怎样一步一个陷阱，把姜梦影的事情问了个清清楚楚的，他说“你的事情，朕都知道”，其实是少了一个字。

“你的事情，朕都要知道。”

这才是皇上的真实意图，那个姑娘不得不说还是有点心机的，但论心机谁能深沉得过皇上？只简单的一痛对话，什么谎话都揭穿了。

她跟莫凌风复述的时候，虽然也觉得这样对莫凌风有些不公平，但还是忍不住在心里佩服了一番，莫凌风只是听着，感受着心里一浪接一浪的冲击，并没有时间关心娴妃的语气，是否有什么不同寻常。

听到最后，莫凌风甚至连苦笑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神色木木的，问娴妃：“母妃是说，丁蔚蓝的事情，也是梦影做的？”

“这是她自己亲口承认的。”

莫凌风低下头，突然发出一阵怪异的笑声，吓了娴妃一跳。

“呵呵呵呵~~”

他像是魔怔了似的笑了一阵，突然抬起头来，看着娴妃，“母妃，你可不要逗我玩，”要是他自己调查出来的还好，可是现在，父皇和母妃都知道了，而且还是比他先知道的，梦影，他以为就算做了坏事他也可以护得住的，可是现在呢？

再说丁蔚蓝，她知不知道，是梦影害得她差点死掉的呢？

今天受到的冲击太大，他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消化，到了最后，只是说，“父皇的要求，儿子会尽量去做到的，但是还请母妃在父皇面前说说好话，我和梦影的事情，我自己能解决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