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佳从出生开始，就是最容易被忽视的那个。家里男尊女卑，相比宋韧伦，她自然是低人一等。与天分异禀的姐姐相比，她又是那样普通。

她努力了，真的很努力，已经努力做到最好，但是她家里富裕，所以很多人都觉得，宋佳倘若有烦恼，那就是无病呻吟。

你会觉得她是一个不知足的大小姐，饱汉不知饿汉饥，却从没注意过，这个大小姐的双手从未有过能握紧的东西。

原本给宋佳温暖的父母，总喜欢将她扔到四周都是书的房间，让她自己学习学习再学习，知道身心疲惫，还要继续学习。

宋佳觉得书房很冷，冷到好像所有人都要把她忘记，她又觉得这个地方很暖，暖到她没有时间来顾及自己。

她想过自己死掉会不会轻松一点，她试过很多换掉自杀的方法，可笑的是，她的生命力见鬼的顽强。

旁人必死无疑的毒药，她喝下去一点事情都没有，顶多就是昏睡久了一点。就连割腕这种土方法，带给她的也只有疼痛感。

她试着叫自己放开一点，假装什么都不在意，假装什么都可以不要。可那位传闻中的二哥回国，让她很清楚的了解到，放下，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宋韧伦一回来就是众星拱月，生怕他缺什么，少什么。日常起居上照顾得无微不至。

家里人对于宋韧伦，几乎处于完全的溺爱。不论什么要求都会去满足他。就连往日养尊处优的大姐，在宋韧伦回来之后，段位也不得不往后靠一靠。

宋佳知道，这无非是重男轻女的思想在作怪，她也只能受着。倘若宋韧伦是个草包，她也就只是对这种偏见嗤之以鼻。

可宋韧伦就是有这种让人生气，却只能哽在喉间的本事。因为他天资聪颖，不论做什么都能做的很好。让人觉得旁人觉着对他的尊重和宠爱都是应该的。

宋佳非常怀疑这个人类的脑子结构，到底是怎样的神奇构造，让他学东西能这么只看一眼就能完美复制。

宋韧伦这个哥哥，一直在国外，宋佳对这个人的印象特别模糊。但宋佳也曾经听家里佣人说起过，因为家里太过溺爱，到了五岁，连筷子，刀叉都不会拿，一直都是别人喂食或者用勺子吃饭。

可就在七八岁的时候，突然之间，像是打开什么开关似的，变得非常聪明。揽下国内外大大小小的奖项。

最让人费解的是，原本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竟然对下厨感兴趣，没多久就成了美食界的翘楚。

因为出众的外貌和令人称羡的天分，经常会有媒体争相过来拜访。这也使宋氏的知名度被比以往打的更开，生意也更加的火热。

像这样一种万丈光芒的角色，待在本就性格阴暗的宋佳身边，宋佳被从小培育出来的自卑感让她过得更加沉默寡言。

而且宋韧伦做到正真意义上的不在乎，名誉，地位，金钱，甚至是旁人的尊敬，都不曾放在眼里。

这种超平常的心态，让宋佳更加清楚自己以前强制自己放平常心的劝告有多搞笑。像是什么都没有的小丑为了让自己好看点，假装高风亮节。

“宋佳为什么你一直吃这么少？胃口不好吗？”

宋母在边上催促：“你哥哥好不容易抽空给你做吃的，都吃掉，愣着干什么？”

宋韧伦浅笑：“妈，我不喜欢有人催着别人吃饭。”

宋佳每每回忆起这一段过往自己都会被自己蠢哭，就这么简单的几句话，就误以为自己当真会在宋韧伦那里会有什么不一样。

不过，因为宋韧伦的关系，在那之后，她从陪着姐姐的乖妹妹变成了陪着哥哥的乖妹妹。虽然做的事情没什么差别。

宋佳以为，自己真的可以拥有家人最真切的亲情的时候，宋韧伦的话让她微微回暖的心脏，又重新扔回冰窖。

“像你这种一无所有，一无是处的人，难道不应该赌一把吗？”

宋佳仍旧记得，他说起这句话的时候，那张许久未笑的脸上挂出嘲讽的笑容。在那黑灰白三色简单融合的书房里，他的脸，无疑是最为抢眼艺术品。

宋韧伦五岁之前，一直都还是心思纯良的小缺货。说是他缺心眼也不完全，只是他被身边的人保护的太好，不大懂得人情世故。

所有的事情都在五岁，这不免让宋佳心存疑惑，而且宋韧伦这一脸的不屑也让她的理智冲破防线。

“你应该不是宋韧伦吧？”宋佳小心翼翼地发问。

宋韧伦邪魅一笑：“我喜欢你的直接，那我也告诉你，我，是宋韧伦也可以说不是。五岁的他深夜被佣人的孩子关进地窖里。被最信任的玩伴背叛，所以他发自内心的恨召唤来了我。”

宋佳心中略微吃惊：“你是恶魔？”

宋韧伦被逗笑，好看的眉宇微微蹙紧，白皙的皮肤衬得周遭越发暗沉：“我是魔。魔并没有善恶，我们只是遵从人内心最深切的呼唤。”

许多人都将善恶归错与恶魔，为自己辩解说自己只是被恶魔蛊惑。

其实真真可怕的是那颗早已跃跃欲试，却还想明面里面都好看的作恶心。

宋韧伦看着宋佳，嘴角上扬，这回他的笑容变得非常温柔，眼神也不像之前那样冰冷，像是看着他爱着的人似的：“你内心的呼唤，我听到了，你愿不愿意，把你的灵魂，交给我？”

宋佳淡笑：“是不是因为宋韧伦把灵魂交给了你，所以他自己也变得有点不像自己。”

宋韧伦看着宋佳：“等价交换，既然说是以灵魂作为代价，当然会有取舍。”

宋佳看着宋韧伦，浅笑：“我会和我这个二哥一样，被你一点点取代了吗？他是不是死了？”

宋韧伦听到宋佳这句话，先是一愣而后浅笑：“从你们人类的角度上看，是的。”

魔可以听到人内心最真切的呼唤，在那一刻，宋韧伦听到了宋佳内心的愿望。

宋佳内心并没有对任何人有期待，也没有憎恨任何人。但他却能很明显感觉到那种生深切的呼唤。

在听到自己哥哥被杀死的时候，宋佳的内心并没有什么失落，相反有一种兴奋和期待。这是宋韧伦至今为止没有遇到过的情况。

宋佳像是单纯对死亡特别向往。

宋佳淡笑：“我愿意把我的灵魂出卖给你。”

宋韧伦有些错愕：“那，你有什么愿望吗？”

按理来说，宋佳应该会非常渴望得到大家的重视，可这孩子内心却没有丝毫这样的想法，大概是之前再三的退让与容忍让她对人性失望了吧。

宋佳微微蹙眉，她实际上自己也都还不知道，有什么愿望，也没时间顾及愿望这一种虚无缥缈的事情。

宋佳开口：“我的愿望就是，让原本的宋韧伦回来。”

宋佳思索过后，并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但是看着宋韧伦脸的时候，心中便生出几分动容，她是没什么求生的欲望。

但是原本的宋韧伦呢？他许愿让自己变得更好，应该是想要更好的生活下去吧。

宋韧伦听到宋佳的这句话，不由得哈哈大笑：“你应该都没怎么见过他吧！而且，你不应该恨他吗？因为他，所以家里你能得到的宠爱微乎其微。”

宋韧伦说着这句话的时候，眼睛直勾勾盯着宋佳看，慢慢收拾起自己并不擅长的笑容，板着他那张俊秀的脸。

俊白的脸庞上满是生人勿进的疏远。

宋佳冷静回复：“这只是家族偏见，我身为女孩，得不到重视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同样他身为男孩，被众人追捧，也不是他能掌握的。”

宋佳很清楚，计算没有宋韧伦，家里人的偏见还是存在。所以宋佳就不浪费自己的力气。

宋韧伦浅笑：“这件事，我可以答应，不过，因为你要的是已回收的灵魂，你要帮我做事。”

什么都不想要那是因为什么都还没有，只要一旦尝到甜头，能真正放下的能有几个？人的欲望本身就是会越养越大。

宋佳微微皱眉：“什么？这么麻烦，我能换一个吗？”

宋韧伦对宋佳这样的随性也真是无话可说，这女孩以为他是谁啊，他可是魔，难道就不怕他吗？还第一次有人和他提交易提的这么随意。

只是宋韧伦要做的事情还没有半途而废过，他嘴贱微微上扬：“不行。”

宋佳无奈叹气：“那也行吧，你要我做什么事？”

宋韧伦看着宋佳，眼神淡淡：“一起陪我在深渊里坐坐。”

宋佳一开始并不明白，宋韧伦说的深渊到底是什么，倘若当初她拒绝而没有那么随性的答应，那么……

不可否认，宋韧伦让宋佳做的事情总是让人感觉有些微妙。他让她比以前更加谦让，但却总是利用边上的人和宋绪媛产生矛盾，从而让宋绪媛的口碑就算宋母拼命挽回也无济于事。

宋绪媛本身就是不大会说话的人，心思单纯，嘴巴又特别不讨喜。只要宋佳稍稍在旁边引导，多应和应和。

宋绪媛很容易和身边的人产生矛盾，而宋佳便故意夹在中间，假意在之间做调解，实际上是为了加深矛盾，为自己增添人脉人缘。

宋韧伦也在明里暗里帮着宋佳，给她做料理调理身子，帮她辅导功课。因为宋韧伦，宋氏也慢慢开始重视这个本来默默无闻的二女儿。

因为宋佳的谦让，也从而得到了宋绪媛的信任，也让宋氏对宋绪媛开始失望，有些留意培养宋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