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只有我能
穆灵钧笑了笑,也学着聂雪霁的口吻:“没什么。”
她的笑很有穿透力,就像清爽的山泉流淌过山麓那样澄澈干净,给人一种安抚感。
“还是谢谢你,”她很认真地盯着穆灵钧,“只是我觉得你以后最好不要和他走得太近了。”
“你是说顾老师么?”
“顾宴之他和你不是一类人。”
聂雪霁当然看得出顾宴之对穆灵钧的那点小心思,只是顾宴之那样的纨绔子弟根本就配不上穆灵钧,怎么说呢,借用某位名人的话说就是,“一个是天上星河,一个是厕中秽水。”
顾宴之就算是得到了她,也定然是不会好好珍惜的,聂雪霁担心穆灵钧会受到伤害。
“因为他的身份?”穆灵钧皱眉思忖了一会,“聂同学你是不是太过固执了?”
“没有,我……”她想了想,觉得自己也没有必要这样多管闲事,感情这东西从来都虚无缥缈,或许只有自己亲自经历了才知道。
她叹了口气,自己在胡思乱想地瞎操心啥呢,又不是经历了失恋,哪来这么多感悟,一定是戏折子看多了,她托着下巴想道。
***
这几天忙于公务,洛寒江都没有怎么歇息。大小事务实在太多,清城虽小,却也是座千年古城,临江而建,刚好阻遏住要塞咽喉,历来也是兵家必争之地,其间军政关系更是盘根错节,不知多少人睁红了眼想要把他赶下台取而代之。
只可惜这位爷愣是有这个实力,在军事这方面似乎是天赋异禀,年纪轻轻便取得青军直系大佬洪老爷子的信任,谋得了清城督军这个职位。大伙都说他是个天纵奇才,只可惜性子太冷淡,是个煞星一般的主,没人亲近得了。
他有些疲倦地揉揉眉心,眼底有略浅的淡青色,深黑色皮衣将身形衬出凌厉的线条,一齐融入夜色里的淡漠之中。
饶是如此,他还是想一回来就见到那个心心念念的人儿。没有多做整理,踩了双薄靴就往熟悉的那方向走。
府里的小厮只是恭恭敬敬地候着,不敢多作言语。
几分钟后,西厢房外。
洛寒江正准备扣门的手指蓦然停下来,屋内漆黑一片,已经熄灯了,休息了?
其实这也不算晚,他暗自思量了一会,只好作罢。
候在一旁的小丫鬟战战兢兢的,脸上的表情似乎一直在拘挛,她低着头,也看不太真切。
可洛寒江是谁,他还是很轻易地便察觉到了这一点,压着嗓子皱眉问:“聂姑娘最近怎么样?”
这小丫鬟正是怜儿,打从进府里来也一直没有与督军说过话,只是听外界传闻洛寒江是个极可怕的人物,一定要离得远远的,那日她所目睹的场景也确实印证了这一点。
此时她害怕极了,可是有时候你越紧张偏偏就越容易出错。
“聂……姑娘她,她有事出去了。”
女孩的声音几乎是颤栗着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脑子坏掉了要说出实话,或许她涉世未深还不太会撒谎,又或许洛寒江的问题分明不允许她撒谎。
他脸上的表情渐渐凝固,耐心也一点一点地消逝。
怜儿屏住呼吸,脚像生了根似的僵住挪也挪不开。
没成想洛寒江转过头跨开长腿就走。
怜儿在后面怔怔地望着他的背影,松了口气,呢喃道:“督军好像也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可怕。”
***
可凌舟却不知道怎么应付了,出了什么事洛寒江第一时间总是要找他的。
“你们是都死了么?”男人语气凉薄阴鸷,他揉了下眉心,“连个人都看不住!”
这时候也只有凌舟敢上前去搭话:“寒江,你冷静点。”
以前只以为他们督军是个视美色如粪土的,如今怎么偏被这小丫头弄得七荤八素的呢,而且目测这着迷程度还不浅,恨不得把她时时刻刻都搁在身边,一抬头就能瞅见的那种。
凌舟兀自叹了口气,前阵子因为聂小姐他心情好了不少,现在她不见了可咋整?
他想了想,继续说道:“其实我觉得吧,聂小姐她是个人不是个物品,她应该有自己的生活空间的……”
“如果我偏要呢?”他冷厉狭长的眼半阖着,声色仍是冷淡,“那又如何?”
凌舟一时被噎得说不出话来,行,你是督军,你说了算。
洛寒江走到那深黑哑光质地的钢琴架旁,落手,蓦地有流畅的音乐倾泻而出。
仿佛天空邈远,暴雨倾注。
在厚重的音乐中,那张俊美张扬的脸略显阴沉,冷白修长的颈脖线条一直延伸黑色的衬衫深处,然后被遮掩。
凌舟望着他,漆黑的眼底有某种说不清的晦涩情愫掠过。
他自小便跟着他,他是他唯一仰慕的人,无可替代,说他们家督军是惊才绝艳一点也不为过。
北方那些老家伙极不稳定,随时都有南下攻城的可能,洛寒江也是为这些琐碎的事思虑良久,从他眼底的淡青色和脸上的疲惫就可以看出来。但是此时好像还有更加重要的事。
“所以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吗?”
微哑的声线听着骇人。
“知道……可是——”
“说。”
“聂小姐她不可能跟在你身边一辈子,她总有一天会离开你的,没人能永远陪着你……”
没人能永远陪着你,只有我能。
这些年,不也是这样吗?
一些压抑在心底的隐晦情绪始终没能够说出来。
“咚——”低沉的重音调在修长的手指下被狠狠遏制住。
琴房里陷入沉寂。
有微小的细缝在洛寒江精心编织的美好梦想上一点一点炸裂延续开来,最后砉然一响破碎得连渣渣都不剩。
他怎么能够忘了呢,他这样的人,最不配拥有的就是感情。凌舟说得对,没人能陪他到最后,因为他连自己的明天在哪里都看不到,又怎能给她一世安稳护她周全?
他嗤笑着,他只能永远活在冰冷的黑暗中,谁都不会来救也不屑于去救。
——如果不能够,那就从来不要拥有好了。
心底有无数的声音在怂恿他,松手,你应该松手才对。
只是那些只有他才知道的近乎疯狂的阴暗欲望,又怎么忍心让他舍弃。
“我自有分寸。”
凌舟听得出他的语气几乎狰狞,依然不死心,继续问道:“你能告诉我,为什么,或者说,她到底有什么特殊之处?”
凌舟觉得洛寒江自从遇见那个女孩之后,他就疯了,他不再是他认识的洛寒江了。
这副躯壳虽仍是他所熟悉的模样,然而他那颗水火不容刀枪不入的心不知何时早已被她融得连渣都没有了。
“以前,我,”洛寒江指了指自己,“她救过我。”
“就这样?”
凌舟第一次觉得他那有才华有颜值近乎完美的督军大人是个智障,我他妈救你都多少回了?
“你不懂,”洛寒江眼里似有光亮闪过,“有些人是注定要永远放在心里的。”
他完全没有注意到凌舟脸上的异样表情。
——不,我懂,我怎么会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