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帮聂雪霁上完药，洛寒江将她的手放开，眉眼间带着点隐忍与清冷。
似乎是注意到了他态度的某种微妙转变，聂雪霁稍稍疑惑了下，不过很快又被另一种困惑所取代，她不知道该怎样向他开口，之前的那种奋不顾身的热血被消散了几分，见到洛寒江之后她却开始迟疑了。
她该相信他吗？他会帮她的吧，她想。
因为到现在为止洛寒江都不能确定刚刚那场暗杀到底是冲他还是瞄准聂雪霁来的。
明明是提早就盯紧了车子的，却迟迟不肯动手，直到临近聂雪霁出现的那个街口才开始动作，难道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们的真正目的是聂雪霁？想来也是，若是他没有发现，那么她今晚就要这么不声不响地……他都不敢想。
看来洪月笙的办事效率是真的快啊，他眉头紧拧着。
不经意间指节就被攥得嘎吱响了一声，洛寒江微眯起眼，脸上是渐渐染上的阴沉与低戾。
“寒江。”
聂雪霁伸手按在他握起的拳头上，抬眸对上他低沉的眼神，却没有显现出一点怯懦，她现在已经不怕他了，这种勇气不知何时就已经有了。
或许她知道，洛寒江是那个她可以放心倚靠的人。
手背被覆上一种很舒服的温热，洛寒江松缓了点情绪，抬手揉揉聂雪霁的头发。
“你不怕我吗？”
“你应该要怕我的。”
“以后不要一个人乱跑，太危险了知道吗？”
你知不知道你让我有点……后怕，不过还好，你活着。
这句话他压抑着并没有说出来。
聂雪霁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他的眼睛可真好看啊，灿若星辰，还，似曾相识。
“寒江，我……”
她正在思考着的话语还没有说完就被洛寒江给打断了。
“你是想说让我帮你救林小曼和林染？”
“嗯。”
她很期待地点头，眼角眉梢满是期盼。
“这件事情以后再慢慢说吧。”
洛寒江收回手，缓慢地揉了下眉心。
“以后再慢慢说？”
聂雪霁像是被一团雾水给迷住了眼睛，她有点着急，之前满是期待的目光被一点点剥离，最后终于消散。
“不，不能再拖了，时间拖得越久，他们只会陷入越多未知的风险！”
洛寒江仍是紧拧着眉，哪怕他在心里告诉自己一千遍、一万遍应该让她远离自己的，应该让她失望把她给推开的，可是他根本无法对她的请求无动于衷，那些被压制的执念只会变本加厉地一次次卷土重来。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保持沉默，然后思考以怎样的方法让她离开。
既然不能护她一世安稳，那就从来都不要拥有过好了，在一切都还没有开始之前，快刀斩乱麻，这样最好不过了。
不动声色中，他的心一点一点的扭曲狰狞起来，仿佛有无数只毒虫在啃啮撕咬着，而表面上依然风平浪静。
***
清城，督军府。
“求……你了。”
女孩的尾音里都透着令人心疼的乞求。
“我为什么要帮你？”
良久，洛寒江压抑着苦笑了一声，“你又是谁呢。”
他坐在黑色的沙发一侧，身形慵懒地陷下去，眼神半昏半暗像是有阴云密布。
这话说得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
“我……”聂雪霁迟钝了几秒钟，“可是之前你答应过我的，你难道忘记你的承诺了吗？”
“什么承诺？”
“你说你会帮我报仇的你说只是这需要等，”聂雪霁微垂下眼，“可是我不能再等了，我已经失去家人了，不能再眼睁睁地看着我的朋友受到伤害了。”
洛寒江深吸一口气，脸色渐渐冷下来。
“没有人告诉过你不要轻易相信男人的承诺？”
他露出一个僵硬而蛊惑的笑容，语气又轻又薄。
“还是你傻乎乎地对任何人都这样相信？”
聂雪霁身形蓦地一怔，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他，她觉得自己都快要不认识眼前的这个人了，一个人在转眼间的变化怎么可以如此之大？
洛寒江趁她呆滞的瞬间，一个起身将女孩拉了过来，然后俯下身去，从后面慢慢搂住她的腰，眼神玩味又暧昧，手中力道又加重了些，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在女孩白皙的颈间落下缠绵又霸道的缀吻。
他的眼睛低沉得像漆黑的夜色，又如同火焰一样炽热滚烫要将眼前的人给烧遍。
朦胧的水汽在聂雪霁的眼前弥漫开来，她心一横，索性环手抱住洛寒江的脖子撩开白色衬衫的衣领在他锁骨偏上方的位置狠狠咬下去，她咬得很用力，失去理智一样地将这些日子以来的恨意与颓废感狠狠发泄出来。
而他似乎是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只是吻得愈加放肆张扬，急切而热烈，还发出一点低哑的嘶笑声。
直到温热又腥甜的液体在舌齿间蔓延，聂雪霁的瞳孔蓦地一缩，她才像一个犯了错误的孩子一样猛地要把他推开。
洛寒江顿了顿，然后轻嗤了一声把手中的人松开。
聂雪霁下意识地要逃开，却被身前的人提前一步伸出手来拦住。
现在她清醒了一点，声音里带着点苦涩地问道：“你是要在手腕上再添一道伤痕吗？”
颀长的身形在她眼前渐渐逼近，他眼底有深不见底的幽暗，又有自甘堕落的戏谑，最终只是全部落到女孩刻意闪躲避开的眼眸上。
“咬，你继续咬，”他轻舔了一下薄唇，“我很……喜欢。”
既然注定是要分开的，那倒不如让她在他身上多留下一点印记吧，这样至少在以后回想起来的时候也没有那么孤寂落寞。
他咧开嘴来无声地笑，笑得猖狂，笑得窒息。
鲜艳妖冶的红色液体在他那洁净的一尘不染的白衬衫上渐渐蔓延浸染开来，像是一簇簇盛开着的红梅花，能够噬人心魂。
聂雪霁的眼神微微颤栗了下，她急切地伸出手去擦拭伤口，然后捂住。
“医药箱呢医药箱呢！”理智告诉她这是她犯的错误她必须要承担起责任，“你快告诉我医药箱在哪里！”
唇间温热，话突然被止住，洛寒江将食指轻抵在她唇上，声音喑哑地嘶笑起来，眼底的光色深了深，似乎被他压抑久了的某种情绪找到了某一个突破口然后那自以为坚固的高高筑起的堤坝砉然倾泻。
“你……”
聂雪霁仍是按住他的伤口，妖娆的红色让她感到一种莫名的惊慌。
“别说话。”
他的声音压得低沉，似乎是很得逞地再次将女孩搂紧，一丝也舍不得放开，把脑袋埋在她颈窝间，发出很沉闷的一层嗫嚅：“你就是我的解药。”
*
凌舟心疼地为洛寒江包扎伤口，皱眉道：“怎么去了一趟平阳还受伤了？”
“路上遇到了暗杀。”
洛寒江回答得风轻云淡，专注执着的目光一直落在低着头的聂雪霁身上。
“暗杀？”
凌舟手中的动作稍稍停顿了下，明明昨晚回来的时候还是好好的啊，而且这伤看上去很明显就是新伤，若是从平阳归来的途中遇到暗杀受的伤，那么这会儿恐怕早已经结痂了吧。
回想起他之前那松散凌乱的领口，衬衫的扣子也被随意解开了几颗……况且，这伤口的痕迹还这么奇怪，细细的两道印记，像极了……被人咬过的痕迹
他抬眸看了眼刚刚回答得心不在焉的人此刻目光所至的方向，手里的酒精消毒棉棒稍微攥紧了下。
“洛寒江，”聂雪霁忍住泪水再次问，“我再问你一次，你可不可以……帮帮我？”
她极力地将头微仰起，她怕她一个不小心眼泪会不听话地掉下来，可是她告诉自己一定不能这么狼狈的，尤其是现在这种情形。
“如果你能想出一个我帮你的理由，”洛寒江将视线拉了回来，语气轻忽玩味，“我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她怕是真的要生气了吧，他眉头微拧着，终于，是要将他的女孩给弄丢了吧。
但这是最好的结果了，只有这样，她才能安然无恙，才能像从前一样不受干扰地继续走属于她自己的路。
虽然他知道其实已经造成了一些不可挽救的事实，比如她的家人，再比如北岭街的所有居民。
果然，他这种人还是要一辈子待在深不见底的沼泽泥潭中好些，根本就不要有一丁点贪恋被救赎的奢望。因为，他身上的黑暗会将他唯一珍视的那束光给全部吞噬了的。
他一个人在黑暗中待着就好了，他不情愿也不要连同她也拉入黑暗。
态度语气的反转让一向沉稳的凌舟都微微顿了下，他停住手中的动作，抬起头来一脸震惊地看着眸色平静的洛寒江。
这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冬天打雷夏天落雪？果然督军大人的性子还是让人捉摸不透啊。
“好。”
聂雪霁听到他的回答后很快速地说出这个字，声音咬得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似的。然后偏过头去头也不回地转身就跑出门去。
只是在偏转过头去的那一刹那她的眼泪就不听话地涌了出来，某种激愤落寞的情感从胸腔深处一直升上咽喉，然后终于在眼睛那里找到了唯一的突破口，可是她都不想去擦拭，她怕被人瞧见。
她抽噎着笑了笑，她的眼泪还是不听话啊。
一路飞奔下来，在楼梯口处还撞见了怜儿。
“聂小姐……”怜儿一脸疑惑地问，“你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我没事的。”
聂雪霁掩着面低低地回应了声，然后飞快地跑了过去。
要是让洛督军看见了那可怎么好，他一向是极关照聂小姐的，若是让他知道是谁把聂小姐欺负成这副委屈模样他一定是要将那人给好好教训一顿的，再联想下督军那暴戾性子，若是生起气来，就是将那人剥皮抽筋也说不定呢。
想到这儿，她又不禁暗自胆颤发抖了一回，还在想自己会不会因为没有好好照看聂小姐而受到责罚。
